第14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钟景让春瑶 本章:第14章

    “周公子,你招惹了谁?”

    “还不是钟景让那疯子!妈的,晦气!”听那边的动静,还真是闹得激烈,亏得自己机灵,万一被那个疯子抓住,腿脚还是其次,这条小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能在你家住一晚吗?多少钱,我给,请小哥行个方便吧。”

    小仆想了想,道:“待我问一问我家公子。”正要引她去见主人,却发现她只能单腿蹦跳,便随便从墙边找根木棍给她暂做拐杖,带她穿过院子,走进亮着烛火的正房。

    钟景让在周家如无无人之境,提着亮晃晃的宝剑四处寻找周子知和香漪,正要踏入香漪的住处,却听一声断喝:“你真当我周家好欺负么?”

    钟景让转身看去,只见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子背着手站在月亮门里,一双眼睛烁烁的望着他。

    “我来找温香漪,不是欺负人。”

    “温香漪是我的儿媳,深闺妇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若是非见不可呢?”

    周老爷接过旁边家丁的哨棍,横在胸前,道:“那就得问问我这老头子答不答应!”

    第0044章

    扯平

    “儿媳妇”三个字彻底惹怒了他,钟景让拎着宝剑,不顾什么老弱尊卑,一心只想杀人。

    可周老爷站得稳稳的,脚底下像扎了根,老皱松弛的胳膊腿好似长出铜铁,手里的木棍也似乎成了铁铸的一般,他像是看不到自己与钟景让在年纪、身高、体能上的差距,眼中还带着几分鄙睨的意思。

    钟景让不客气的挥剑砍来,被周老爷四两拨千斤的挡开,钟景让折身再来,接连几次,宝剑的利刃都擦着周老爷的衣裳而过。香漪和春瑶在房里看得心惊肉跳,不顾春瑶阻拦,香漪打开门叫道:“钟景让,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别在这里欺侮老弱!”

    钟景让稍一分神,周老爷的棍子带着风声扫过,将他手腕重重一砸,宝剑哐啷一声落到地上,棍头又打向他的后背,钟景让吃痛,身子一弯,四周的家丁看准时机,围上来就要绑人。

    香漪站在月台上向周老爷求情:“老爷子,我想跟他说几句话,我们之前有些恩怨,若不化解开,今后也没有太平日子过。”

    周老爷看看香漪,又转眼定定的看着钟景让,将手中的棍子狠狠的砸向他的右腿,棍子都断成两截,钟景让咬着牙,硬撑着没倒下去。

    “你伤了我儿子一条右腿,今日也算扯平。既然我儿媳想跟你谈一谈,那你就算是我周家的客人,进去吧。”

    钟景让拖着右腿走进香漪的屋子,一口白牙森森,配着青紫的脸,活脱脱一个魔王。

    “你到底是嫁给了周子知。”他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趁着我进了大狱,以为我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你打得好算盘,香漪,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疯了吗,钟景让?”香漪恨不能泼他一头冰水叫他冷静冷静,“只会打打杀杀,你是亡命徒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条命。单单一条命而已,还留着做什么呢?倒不如死了好,都死了才好,一了百了!”疯狂又偏执,失去理智的钟景让只剩下野性,像荒野中的独狼。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香漪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像驯兽师安抚发怒的雄狮,但只够到他的脸颊,他瘦了,本来瘦削的脸更加棱角分明,在她的手心下,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为什么?说好了的,咱们俩永远都不分开,为什么抛下我?”他沙哑着喉咙,身子弓下来,香漪仿若看到到他幼年时被他母亲关在门外的情景,她柔声道:“缘分天注定,并非人力所能左右,你和我,相识相知是上天安排,如今分离也是天意。咱们能做的就是顺应天命而已。”

    “上天待我何其凉薄!我偏要与天一战、与命相争!香漪,你等着,终有一天,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做我钟景让的妻子!”

    撂下这句话,钟景让拔腿就走,脚步微跛,但身形依旧挺拔,走出周家的大门,他这才撑不下去,直挺挺的倒在路上。在胡同里藏着的春生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扛在背上,顶着寒风,慢慢的往钟家走去。

    紫芝随着小仆走进房中,房子一尘不染,却太过空旷,一张市面上最常见的八仙桌子放在中堂,左右各放一把同款椅子,墙上挂了一张山水图,也不像值钱的古董。东边一间屋子是睡房,西面用书架和博古架隔出来一间,当做书房,此时这宅院的主人端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忙些什么。

    “公子,周公子不知怎么的,从墙头上跳进咱们家来了。”小仆殷勤的请周子知坐下,“他说想在咱们这里借助一晚。”

    主人抬眼看来,恰好与紫芝看他的眼神交汇,两人同时起身,紫芝指着他叫道:“萧孟园!你,你怎么搬到我家隔壁来了!”

    这人正是刚从钟家搬出来的萧孟园。香漪已经改嫁,彦礼的重托也算完成,虽还有疑团没有解开,但那都得从长计议。他没有再住下去的道理,便跟知会大夫人一声,搬到文竹找到的这处房子里。他没想到这房子与周家只有一墙之隔,只因为他这处宅院的门开在西面,周家的门开在东边,墙壁虽然连着,但若是走门的话,要绕很远,隔着两条街呢。

    “周子知?”看到她,一向极有涵养的萧孟园也不免皱紧眉头,“你那么大的宅子,为何要到我家来住?”

    紫芝能屈能伸,她虽然嘴硬,却被钟景让打怕了,就算在这里受萧孟园的白眼也胜过回去挨打送命。“萧教谕,钟景让他要杀我!还请你老人家收留我一晚吧。你瞧这条腿就是被他打折的,难不成还要搭上一条命去?”

    “钟景让?他不是才从牢里出来吗?”

    “一出来就提着宝剑冲到我家里来了,口口声声叫我交出香漪,喊打喊杀的,我们一家子下人拦不住!我只能爬墙逃走,晚一步就血溅当场了!”

    萧孟园气得一拍桌案,质问她:“你自己跑了,香漪呢?”

    紫芝已经猜到香漪和钟景让的关系,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钟景让不会伤害她,悠然的坐回椅子里:“香漪不会有事的。他冲着我来的。”

    萧孟园却绕出书桌来,他要去周家看一看,同时心里对这周子知的评价更下一层,油嘴滑舌、毫无担当的小白脸!

    “公子,你别去啊,那边闹闹腾腾的,钟景让跟你也不对付,万一被他伤着了怎么办?”文竹忙追出来。

    紫芝鸠占鹊巢的坐在屋子里,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吸溜着喝一口,一缕惊魂渐渐安定,茶具虽寻常,茶却还不错,合她的口味。

    来不及走门了,萧孟园让文竹把梯子扛来,他也做一回“梁上君子”,跨过墙头进入周家,没有看到周子知描述的那种血腥场景,反而异常宁静。他循着花砖铺成的路往前走去,只看到几个家丁提着灯笼在寻找他们失踪了的少主人。

    “你是谁!”

    后院凭空走出个男人,他们个个全身戒备,亮出哨棍。

    “我是教谕萧孟园,你们家主人周子知托我回来看看。怎么?钟景让走了?”

    听了这话,大家才松了口气,放下棍子,道:“我们正在找我家公子呢。敢问教谕大人,我家公子现在何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萧孟园指指墙边的梯子:“他现在正在我家喝茶。”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怎么是好。

    “你家少夫人可好?她……没有受伤吧?”

    上来问人家少夫人,几人都不好回答,还是一个年长些的说道:“请春瑶姑娘出来问一问就是。教谕大人这边请。”

    萧孟园也就不推让,几人引着他来到香漪的住处,叫出来春瑶。春瑶一看萧孟园,便请他进了屋子。

    “钟景让没有伤着你吧?”萧孟园边说边打量香漪,看她除了眼睛红了,其余倒没什么异样。

    香漪打从心底里感激他,无亲无故,就因为她曾经是钟彦礼的妻子,他就百般照拂,这样的人,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遇见。

    “我没什么,他发了一阵疯就走了。您是怎么得知这回事的?”

    萧孟园指指西面,道:“书童文竹买了处宅子,不曾想居然与你家相邻。周子知狼狈脱逃,从墙上跳进我家躲藏,我才知道钟景让来找你们的麻烦。”

    真难为她了,拖着条断腿还得爬墙,香漪想象着她狼奔彘突的模样,不禁掩嘴笑起来。

    萧孟园无奈道:“这边无事了,我就将他请回来吧。”

    香漪忙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当着一众人的面,萧孟园不好意思再走墙,足足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家,进了门,却看紫芝坐在八仙桌前,拿着只鹅腿往嘴里塞,手边是杯烫得热热的酒。文竹坐在他旁边,拿烧饼卷烧肉吃。

    “你们家平安无事了,你该回去了。”萧孟园嫌弃这酒肉臭气,打开紧闭的窗户透气。

    “钟景让走了?”紫芝挥舞着鹅腿,欣喜不已,“他没找到我,就走啦?”

    萧孟园不再搭理她,走得口渴,找茶碗喝水,却发现自己惯常用的那只青白瓷花口杯正落在周子知的身前,只是杯沿上都是她嘴上蹭的油。

    “你!”萧孟园气得脸色铁青,文竹都没见自家公子动这么大的气。

    紫芝对他视若无睹,自顾自的盘算着:钟景让狡猾无比,最喜欢搞偷袭,他没找到我,万一夜里趁着夜深人静闯进我家,将那宝剑忘我脖子上这么一抹!那我可就得乖乖的升天去了!不行,还是这里安全,还有这样一位教谕大人罩着,退一万步说,钟景让知道我藏在这里,碍着这位萧教谕,也不敢轻易的动刀动枪的!好,今晚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她做好决定,醉意朦胧间,用啃干净肉的鹅腿骨头指着萧孟园:“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又将骨头指向文竹,“去给我铺床,打洗脚水。”

    第0045章

    萍儿

    萧孟园不愿跟醉鬼交涉,向着文竹使一使眼色,文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心领神会,嘴上答应着周子知,腿却转了弯,走出房门,顺着梯子来到周家。

    他是个干净清爽的小厮模样,在府里走动,并没有人盘问,误打误撞之下,恰好遇见春瑶。

    “春瑶姐姐。”文竹兴冲冲的赶上前,“可算遇见熟人了。”

    春瑶站在灯笼底下,瞪圆了眼睛向他看来,直到走得近了,才认出他来。“文竹,你们主仆是怎么回事?萧公子刚走了,你却又来了。”

    文竹挠挠头皮,笑道:“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家周公子吗?他赖在我们家不回来,你看能想想法子把他叫回来吗?”

    春瑶一听,哭笑不得。紫芝和萧公子在一个屋檐下,就像秀才遇到兵,不知将萧公子折磨成什么样呢。

    “我去跟小姐说一句,派人将她请回来。”

    春生忙行礼致谢:“那就多谢姐姐了,你们家周公子实在有些闹腾,这还瘸着一条腿,若是好腿好脚,还不得上天入地。”

    春瑶忙带着春生回到房里,跟香漪说了一遍,香漪叫春瑶亲自带人将她抓回来。春瑶带上两个丫头,四个家丁,抬了轿子,由文竹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萧孟园的小院子。

    这一去一来的工夫,紫芝已经醉到另一个层次,她伏在桌子上笑嘻嘻的看着萧孟园,将他当成香漪。

    “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安歇吧。”她拿着戏腔,单腿跳过来,想要抓住萧孟园,吓得萧孟园一个闪身躲过去,她自己摔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的爬不起来。

    “你没事吧?”萧孟园嫌弃又有些担心,弯下腰查看,却被她反身一下抓住前襟,借着他的力,复又站起身来。

    “放开,撒手!”萧孟园警告,“再不敬,莫怪我不客气!”

    紫芝红着一张脸,笑嘻嘻的调笑:“怎么不客气啊,我的小娘子?为夫我就喜欢你不客气。”

    轻浮、浪荡、无耻,萧孟园用毕生储备的恶意面对眼前的周子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香漪怎么会嫁给你!”

    紫芝意识越来越模糊,嘴巴往前凑去,结结实实亲了萧孟园一口,这才满意的含着笑靠在他怀里睡去。

    萧孟园犹如受了奇耻大辱,恨不能像钟景让一样提剑将他杀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将周子知扔到地上,任他像一滩烂泥似的睡过去,自己身上已被他沾染一身酒气。

    寒风抽打大敞四开的窗户,周子知冻得蜷缩起身子,萧孟园怕他会冻死,想把他扶到床上睡,又担心弄脏自己的床,正在进退两难之间,文竹终于赶来。

    春瑶忙着向萧孟园道歉,命两名丫鬟将紫芝抬起来,塞进轿子里,一行人踏着月色去了。萧孟园看着满桌杯盘狼藉,决定再也不与周家来往。

    安慰好一直在哭的青鸾,将她送回住处。钟景让便像一尊凶神似的坐在屋子里,春生臊眉耷眼的立在他身边,大气儿都不敢喘。

    “从头到尾,你都知道喽?”云暗天低雨欲来

    ,平静的语气下是即将爆发的怒火。

    春生跪倒在地,垂着头说:“是,是六夫人不许我跟你说,她说要是想要你主人早些出大狱,一个字不许透露。我,我……”

    “原来你是香漪的奴才!”他恶狠狠的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

    春生忙说:“我既是二少爷的人,也是六夫人的人。你们俩都是我的主人,你们说的话我都得听。六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啊,她不嫁给那姓周的,他不肯撤状子!”便将香漪是怎么夜访周子知,是怎么叮嘱他,又是怎么慌慌张张嫁过去的说了一遍,最后又说:“二少爷,我、六夫人自己、春瑶,咱们这几个人都知道你对六夫人一片痴心,也看得出来六夫人她待你也是一片真心,不然她不能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来。万事好商量,你现在出来了,天高任鸟飞,周子知就算有钱有势,毕竟是个外来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早晚收拾了他,到时候你和六夫人不又团圆了吗?”

    这番话说到了钟景让的心坎里。他确实是这么想的,除掉周子知,一定要杀了他,杀人不难,难得是怎么样无声无息、毫无痕迹的弄死他!

    “你起来吧。”钟景让看看外边的天色,“香漪早晚都会回来。我得把这个家料理好,风风光光的接她进门。”

    春生的一颗心这才重新落回腔子里。

    “大夫人这些天忙得很吧?我能在里面待这么久,多亏了她呀。”

    春生这些天光顾着奔走,没怎么关心大夫人的动静,便没回答。

    “我得去给她请个安啊。”钟景让想站起身,却一下摔倒在地,周老爷那一棍子,虽然没有将他的腿打断,却也伤到了筋骨。

    “我的爷,你暂且养一养吧。”春生忙扶住他,“你又不是铁打的,就算天大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人刚关了大门二门,就有人砸门,是老宅子来的,说老奶娘疯的不成样子,大冷的天不回屋,在院子里磕头,侍候的人怕出个好歹来,主人生气,便跑着来禀报一声。

    大夫人听了,正打算叫蕙芳带人看看去,也是看着钟娇蕊的面子上。但钟景让却坐着顶软轿来了,他也不下轿,叫春生掀开帘子,道:“母亲,既然是老奶娘的事,还是叫儿子亲自去一趟的好,以免姑妈再找咱们母子算账。”

    大夫人虽知道他回来了,却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快就露面了,还肯为了一个老奶娘顶着严寒出门,便说:“你若不嫌麻烦,就去一趟吧。人各有命,不必强求,老奶娘今年已经七十岁,就算走了,也算善终。”

    钟景让便叫人抬着他回了老宅。

    老宅院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子,房屋老旧,虽然不断修缮,却遮不住木料砖瓦腐朽发霉的味道。

    “二少爷,您说这该怎么办呢?”健壮的妇人惊慌失措的看着钟景让,她的眼中惊恐大于担心,“我们都吓坏了,这里又没个男人,你瞧,老奶娘怪异得很。”

    顺着她的手指,钟景让看到月光下奇异的景象。老奶娘趴跪在院子当中,白衣白发,像是在膜拜一个无形的神明。嘴中不断的念念有词,但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都是大姑奶奶,”妇人小声嘀咕,“非要把人带回去,这么一折腾,更疯癫了,从前只是有些痴痴的,可从没有这样的举动呢。”

    钟景让扶着春生的肩膀,拖着那条伤腿,挪到老奶娘身前。她并未察觉有人近前,或者并不在乎,还是对着月亮不断祈祷,声音颤抖,应当是冻的。钟景让不顾地上冰凉,半跪在她身旁,听了一阵儿,发现她一直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娘,带我走,带我走……”

    钟景让转脸看着侍候她的妇人,低声问道:“她在叫她娘?她说叫她娘带她走?”

    妇人恍然大悟,解释道:“二少爷,不是叫的娘,应当是叫得狐神娘娘,老奶娘之前就爱念叨,说她娘就是狐神娘娘,那都是疯子的痴话,当不得真。”

    春生扶他起身,钟景让问道:“你们几人合力,也抬不动吗?就任她这样冻着?”

    “二少爷,冤枉啊。”妇人撸起袖子,向他展示身上和脸上的抓伤,“我们想尽了法子,她又叫又咬,还抓挠着,况且就算将她抬进去了,不出一刻钟,自己又跑出来了。”

    钟景让伏下身子,他的影子渐渐靠虔诚的近老奶娘的影子,融成一团,变作个峥嵘嶙峋的怪模样,他柔声在老奶娘耳边道:“狐神娘娘叫你回屋子里去,她就在那里等你。”

    老奶娘终于肯抬起头来,冻得苍白发紫的脸上带着困惑的神情,她问:“她来了?”

    “是的,她来了。”

    “你骗我?她不会来,她早就死了。”她绝望的看看天,“他们都死了,老爷、彦礼、伯恭,我的那些孩子,一个个都死了。葬在一起,我也要跟他们在一起,我们要团圆,再也不分开。”

    “你是谁?”钟景让突然逼近她,问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难不成二少爷也疯了?周围人都吓得纷纷后退,春生的腿都有些转筋。

    “我是狐神娘娘的女儿,我要保佑钟家,我要保护孩子们。可是他们都死了,我也该回去了,你带我去找他们,我要躺到那个墓穴中,不要埋错了,我得跟他们挨着。”

    是胡言乱语还是实情吐露?

    “你叫什么名字?”钟景让进一步低声诱导,“不知道名字,我怎么埋你?”

    “我叫萍儿。”她小声说,还看一看离得远远的那些仆妇,这是她的秘密,不想被别人听去,“你记清楚了,是萍儿,墓碑上刻好了,不要埋错了。”

    “墓碑在哪里?”钟景让激动的浑身战栗,钟家的秘密终于开始浮出水面了。

    第0046章

    回门

    “就在坟墓里。”老奶娘说,“萍儿,你记住,上面写得是萍儿。”

    说完这句话,她就倒在地上,身体已经到达极限,她被冻昏了。

    钟景让将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心间,叫人把她抬进屋子里,又命春生去请大夫。她还不能死,因为钟家那个天大的秘密还没有被揭穿。

    城里几位名医都被请来,终于将昏迷的老奶娘救过来,她像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安详地躺在床铺上,脸上浮现出纯真无邪、宛如孩子般的宁静。

    春生趁此机会,请几位名医为钟景让瞧了瞧腿,他们联合为他开了内服外敷的药,并力劝钟景让一定要静养些日子。

    钟景让并不是听劝的人,拿春生当拐杖,在老奶娘的卧房里走了一遍。虽然没少来了老宅,但这是他头一次进入老奶娘的卧室。昏昏烛火下,房间的陈设跟这座宅子一样陈旧古板,乏善可陈,唯有老奶娘身下的红木雕花大床与周围的环境和布置格格不入:用得久了,又有主人精心保养,床身呈现出深沉温润的色泽,如琥珀,古朴雅致。床头雕着牡丹、喜鹊,寓意喜上枝头,枝叶的脉络、鸟雀的眼神,皆栩栩如生。床沿与床脚处同样雕刻了繁复精美的图案,龙凤呈祥、莲花宝座,是盛久不衰的主题。

    除了用料考究、做工精良,这床还尤其的大。比寻常的架子床还要大出一圈来,足足占去半间睡房的空间。

    虽觉得有几分怪异,但这位老奶娘算是钟家的功臣,孩子们都是她带大的,主人赏给她一张大床,也不算出格。

    天亮了,人也没什么大碍,钟景借机敲打一下这几名仆妇,宣告自己历劫归来,之后便上轿回家了。

    清晨的寒意似乎比夜里还要重,路旁的树枝上结满霜冻,根根条条闪烁着清冷的白光。

    “爷,一夜没睡,回家歇歇吧。”春生跟在轿旁,小跑着取暖,手和脸冻得通红,说一句话,嘴边白气良久不散。

    “去看看陈醉。”钟景让放心不下他,从小到大就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真担心几天不见,他不告而去,“青鸾说他又病了一场,不知痊愈了没有。”

    青鸾姑娘真是喜欢多嘴呢,六夫人真真的比她强得没影儿了。春生唤轿夫掉个头,向着醉梦轩走去。

    陈醉还没醒,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钟景让往他身上一模,倒是不烫,但满身都是虚汗。

    “你觉得怎么样?”知道他睡得浅,轻轻一句话就把他唤醒。

    陈醉睁开眼睛,晨光熹微中,看到钟景让疲惫的脸和关切的眼,一骨碌坐起身,他笑道:“你回来了!”

    许是自小就多病多灾的,没大见识过人间的丑态,或者见过了也并不被且侵染,陈醉的心灵与眼睛格外纯净,他除了酿酒喝酒,好似没有别的心思,对待朋友也十分诚恳,钟景让能瞧得出那笑中蕴含的情谊。

    “又病了?那天不叫你上街,你非得看热闹去,可不就染了风寒?”

    陈醉对自己的身体不大在乎,自出生就得着这样一副不中用的皮囊,累得他这辈子什么都做不成,倒不如早早的修完这一生,企望下辈子有个健康的体魄,就算扛包做力工,他也情愿。

    “我没什么。就是吓坏了青鸾。”他笑不出来了,长长的眼睫毛盖下来,不住的抖动,“我真没用。”

    “不许这么说。药得按时吃,我留一个人在这里侍候,你别推辞,知道你喜欢清静,等你的身子硬朗了,就叫人回去。”钟景让强硬的替他做好一切打算,“这些天,酒馆也不必开门了。身子最要紧。”

    “那可不行。”陈醉固执着,“我那些主顾们可等不及,昨天他们就哐哐的砸门,许了人家的,今天一定做生意。”

    钟景让无奈的叹口气,他爹娘能掐会算吧,给他取这个名字,也是门风使然,记得陈醉的爹就是个酒鬼,大雨天非得出去打酒喝,结果不小心掉进池塘中,临时前手里紧紧握着他的酒壶。

    “好,准你卖酒。”

    陈醉得意的笑,两人的斗争中,他又赢一局。倏忽心思又转到青鸾身上:“青鸾这些天哭了好几场,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我的病。不过也长本事了,请来一位顶好的大夫给我瞧了病,抓了药,服下去是立竿见影的好。她说在钟家认识了位六夫人,是六夫人帮她张罗的。你莫要失了礼数,谢谢人家吧。”

    钟景让凄然点头:“好,我会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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