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吉也觉是,连连点头,端了酒饮了一口,辣喉咙,赶紧举筷挟着桌上的美食。
“我以后要生四个!”
少女也是豪言壮志。
他扫了她一眼,说道:“许多妇人因难产而亡,你倒是不惧?”
双吉一愣,抬眼望向大伯:“大伯,你可莫吓我。我年年月月都有大夫请平安脉的。他说我这身子骨,生十个八个都行。”
“那可曾告之你,女子生育身形变化极大,皮肤上会生西瓜纹?”
“大伯,你怎知晓这个?”
双吉略怀疑打量他。
大公子也未恼,只说道:“你大嫂怀孕时,瞧了几眼书,学了些孕妇知识。”
双吉这才打消怀疑,又暗道:“会有什么变化?”
“你且自己去多打听便是了。”
双吉把这话记下了,心里头想着待空了便去琢磨一番。
两人说说笑笑间,倒是喝酒吃肉的时间飞逝。
双吉本不胜酒力,在府上虽会吃,仅浅尝。今夜开心,又觉那米酒味淡,不觉多喝了几杯。中途大公子劝了两回,她喝得开心了不搭理,于是他便随了她去。
小半个时辰后,那酒劲儿上来了,双吉便有些晕乎乎地,倏地便开始哭了起来,“大伯,我想我夫君了……”说着边抹泪。
大公子此时在炉里添碳火,他一贯不喜下人就近服侍,因此屋里仅两人。
双吉也因此而放肆自己哭泣。
石榴中树(29)
石榴中树(29)
闻言回头瞧着她,这小妇人在抹眼泪,抹完了又端了酒一饮而尽,想是喝尽兴了。
他便放下夹子,盖好炉子,净了手后回来说道:“你醉了,莫再多喝了。”
双吉却是把脑袋摇得欢,“不行不行!我伤心嘛!我要喝!”说着又用勺子舀米酒,那手都是摇摇晃晃地。
大公子见此,伸出手,轻柔又坚定地取过她勺,再申:“你醉了。”
双吉便开始闹:“我没醉!大伯你莫小看我!我现在数银子给你看!”
然后她从怀里掏她的红包儿,那一幅喝醉的模样儿令人摇头。
眼见小妇人也不客气当着他面数红包,又拆了他给的那封,嘴里嘟嚷着:“大伯可真大方……和公公一样大方……那嫂子的红包是一样数额么?”
见她话儿时大时小地便是因酒而失控了,大公子也耐着性子回:“自是一样的。”
双吉便咯咯笑起来,随后又把红包归拢到一起,一双手环抱着:“都是我的,不许抢!我一年到头就盼着今日了!”
大公子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哄着她,“我不与你抢,都是你的。”
双吉又笑了一阵,随后又端了酒:“来,大伯喝一杯!”她抢了他的那杯酒而不自知,“我想夫君啦——他过年都不回来……呜呜……他都不想念我……”
大公子把杯子拿了过来,“这是我的。”
双吉没搭理,又开始抹泪。
“你夫君明年便会回来了。”他又宽慰她,“莫整日想这些风花雪月的,若是闲,便多读些书。”
双吉拿泪眼儿看着他,一双手托着香腮,脑袋摇摇晃晃地:“大伯……你有多欢喜嫂嫂?”
大公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唯有她醉了,又或唯这夜深人静,他可以放肆自己的心思。他瞧她的目光是专注到若有旁人在,定会看出情愫的。
“问来何意?”声音淡淡地,他凑近了她,她却是不曾察觉,一双长睫毛眨呀眨地很是勾人。“好奇心过旺,该罚的。”
双吉一下又瘪了嘴,想哭,但觉得丢人,便手儿在桌上一摸,嘴里喃着:“我酒呢……没酒了……大伯好小气!”
“再喝明日起来便是要头疼的。”他拒绝再给她酒。
双吉却是瞧到了他身侧的酒,便撑了身子要过去拿。但整个人都乏力,她便一下子抓住了就近的大伯,“大伯,喝酒定要喝个高兴!定是要痛痛快快地——”
她无意识地学起了夫君与友人喝酒的模样,语气儿都跟着学。
他的手臂被她抓住,女孩力道有些大,又一会儿小的,虽不疼,这距离过于亲昵下,让他有些失控。
他凑她凑得更近,心里头提醒自己,是她主动靠过来的,非他小人……
几乎快将自己的鼻子与她的鼻尖触在一处,只要他再失控一下,便能吻上那朝思暮想的唇……
吉儿……
“嗯?”
双吉一脸莫明,只等着大伯唤她所谓何事。
大公子却是一惊,他本以为自己只在心底呼唤,不曾想无意识说了出来。醒神后,她已离开了他,那片刻的旖旎好似做梦。
他心脏有些疼痛,为那瞬间消失的机会,明明是可以一时放纵自己的……
“我得回去守岁了!”
石榴中树(30)满2350珠加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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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吉甩甩脑袋,努力撑起乏力的身子,晕眩感令她一瞬间跌倒在地。所幸木板上铺了厚厚的襦垫,被碳火烧得热热的木板让她贴上去后便不想再起身……
只想睡觉……
大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妇人衣裳不整地趴睡在软垫上,一张秀美的小脸还在那毯上蹭了蹭。
最后又移到她那一双青葱玉指上,那十指纤长洁白,指中戴了一枚素色金戒与一枚上等碧绿玉戒。
极为好看。
他便回忆起,初见这姑娘,十四岁未满,生得纤瘦矮小营养不良样,那十指也是短短的。不想几年过去了,她已长成了大姑娘,仅一双手儿都生得如此秀美。
“榻上凉,且快些起来。”
他坐在旁侧,语调温柔。
她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这寒冬腊月的,她裹得严实,瞧不出优美的曲线。
她睡着了。
他慢悠悠站起来,又慢腾腾地走了过去,最后好似随意地落坐到她旁侧。一双腿一高一低地曲张在阶梯上。吃ˇ肉群二三ˇ灵六九︰二三ˇ九六
他没转身瞧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屏风。那屏风上画着美人扑蝶,是他年初花了大价钱从一位知名画家手上购得。
他觉得这画像极了她。
而今,画像中的女子就躺在身侧,他却是丧失了正眼打量的勇气。
大公子十指交合,身侧少女睡得略冷,将自己轻轻地蜷在一起。他觉察了,便起了身,去拿了小被袄。
双吉微微掀眼,她极困,脑子很晕,但心里仍旧装着要守岁的事儿,不敢睡得踏实。于是掀了眼皮子,只模模糊糊瞧到有一男子朝自己走来,随后一股温暖包裹了自己,她觉得好舒服,便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儿。
见着少女睡得香甜,大公子伸了手撩开了粘在她脸颊上的发丝。后收回手,离她稍远些坐着。
这次他瞧着她睡颜,香甜可人,脸颊因温暖而烘得红通通地像极了苹果。
他瞧了几息,便不敢再多看,然后扬声唤了婢女进来打盆热水替二少夫人净个脸。
她脸上俱是酒渍。
丫鬟替少夫人净了面。
大公子又唤了下人将桌上拾掇一番,再披了大袄出了门,他记得今夜要守岁,偷得短暂的欢愉已是知足。
暖房里热烘烘地,自有丫鬟一直守着主子贴身照顾。
王氏在家中作为嫡女,自幼与娘亲一道守岁,也算是轻车驾熟,可临近丑时七刻,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
公婆因年世已高熬不住回房歇了,几位姨娘却得一直陪着,府里上下主子连同佣人不到寅时不能沾枕。
大公子着袄寻到了妻子王氏,她且连打哈欠又督促着灶房将初一的食物备好。
大公子上前,摘了袄,替王氏披上。
带着男人体温的大袄是令人安心的,王氏小脸羞红,大公子且说道:“你先回屋歇息罢,余下的由我来守着。”
王氏却摇头,“我与夫君一道罢。”
大公子看了她一眼,再没多说,由她去了。
王氏便亦步亦趋地跟在郎君身后,每每抬头间瞧到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仅是那背影都高大得令她心生安顿与满足感。
她想着此生嫁得如此郎君实属大福气。
石榴中树(31)
石榴中树(31)
寅时到时,王氏看着陪在身侧的夫君脱口而出:“夫君今日可与我一道歇息?”话落,她便又觉两分羞意,不由垂下了头。
只听得大公子道:“你先回屋歇息罢。我若得了空,便来。”
王氏心头大石落下,幸得夫君没拒绝。
她回了屋,因着实太困,便简单洗漱了番躺下,心里头默着先小睡片刻。
这夜深人静,大公子也宣布了让下人们皆去歇息了。他亦是回了碧花楼。那一楼暖阁内双吉仍在熟睡,一旁的婢子蹲靠着打着盹儿。
这冬日寒,断没叫醒双吉的打算。他便轻手轻脚间走了过来。因袍子给了王氏,大公子带了一身的寒气回屋。
那寒意激醒了打盹的丫鬟,瞧到是大公子坐在火炉旁,一惊赶忙道歉,大公子吩咐道:“你去小偏厅歇着罢。夜里警醒些,注意着二少夫人的动静。我在这屋里烤烤暖再去睡。”
丫鬟乖巧地关了内厢门退了出去。
待到屋内仅他与双吉,那榻上沉睡的少女双颊被暖得通红,双手双脚大字型地平躺着。
大公子坐在火炉旁伸着双手反复地烘烤着。
一直到灯芯跳跃,他全身暖洋洋了,方才挪动了双腿站了起来。
室内无人,屋外夜更深,众人沉沉睡下。
他本是不想再进这屋,可是王氏突然的邀请,令他一惊。他随意搪塞了下,回碧花楼时这脚步又不由自主移到了此屋。
暖阁是否还有美人,他不确信地推门而入,她仍旧不曾挪动。
她在这里,近在咫尺。
他又坐在了她旁边,他知屋外有丫鬟,他不喜府上的人多嘴,所以也不用太担心那丫鬟到外胡说些什么。
女子名声,他得替她守着。
大公子的视线温温柔柔地洒落在少女身上,那张甜美的脸,时常会在无数个夜里钻入他的梦乡,与他缠绵。他时常被惊得清晨醒来那物什高高扬起,于是他会继续圆满那些梦里的旖旎,伴随着无数的子孙液挥洒在帕间。
他思念着一个女子,她在他身边常伴,于是他想,比起肉体的愉悦,心灵的满足那亦是重要。
所谓男女之欢不过是为传宗接代,他更渴求思想的充裕。
“吉儿。”他轻轻唤了声,“快醒来,你在这屋睡得太久了。该回去了。”
榻上熟睡少女没反应。
“你若是再不醒来,明儿个你大嫂知晓了要闹。”
熟睡少女翻了身,微微掀眼后又轻轻地闭上。
他竟读出了她嫌他烦。
嘴角不由弯上,大公子眼里带了点笑。他并非天生性冷,只是贵为一府嫡长公子他得作表率,时日久了,他便当真渐渐地喜怒不形于色了。
他伸出了温暖的手,五指微弯着用指背去抚过她颊边凌乱地发丝,那般温柔,一缕一缕地挑得干干净净。“瞧你睡得像只小花猫似的……”
她抿了抿唇瓣,扭了扭身子侧了脸,惊了他猛地抽回手。
然后再未见她有醒来的痕迹。
“是小猪么……”他见此,放大了胆子,俯近了身子,低下了头,离得她极近。一双视线紧紧盯在那粉嫩的唇瓣上。
石榴中树(32)
石榴中树(32)
婢子听得那里屋的门开了又关上,有细微的脚步声,那是大公子的。她服侍大公子数年,自能识清。
大公子离开了暖室,婢子心脏有些跳动,她曾是大公子的下人又转赠给了二少夫人,也是自觉最熟悉大公子的。
像作贼似的推开门,轻步踱到少夫人身边,她仔细检查着少夫人,人皆有好奇心,丫鬟觉得大公子待二少夫人是不同的,那股强烈的预感愈发地明显了。
于是她检查得极为仔细,可二少夫人衣衫是规规矩矩地,脸上也干干净净地,屋里四下也无凌乱,她瞧不出线索。
丫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又赶紧偷摸摸地出去了。
大公子又站在了庭院里,任冷风吹抚着全身,是冷的,可心却是激烈地,全身似乎冷得有些哆嗦。
良久后,他冷静了下来,转身之际抬头仰望二楼他们夫妻的主卧。最终,他移步去了书房。他睡惯了,也喜欢夫妻分房,尤其是这冬日里,不该带一身凉意惊醒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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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吉头疼,一早便坐在碧花楼里哀叫。
睡得稍晚起床的王雪芙错过了早膳,所幸公婆也未曾差人来叫,初一胡京盛行睡到午间醒。这方听弟媳在自己院里睡觉,一番询问后,得知她竟是因与夫君吃多了酒宿在了暖阁里。
王氏也未多想,只疑道:“怎地与夫君一道儿喝酒了呢?去瞧瞧罢。”
双吉已简单洗漱,喝了几口婢子递来的清粥小菜。便卧在榻上哀叫着:“我头好疼呀……”
又有婢子进屋,送了醒酒的药丸喂其服下。
王氏来时,锦姨娘也刚巧到,两人一道遇上,锦姨娘嘴上念叨着不成体统,埋怨着昨夜儿媳外宿竟没个下人通报。
王氏随她一道进屋,对双吉一番问候,瞧她宿醉模样便忍不住好笑,后见着锦姨娘将双吉给领回了屋去。
老嬷子便在此时问了,“怎地昨夜姑爷与二少夫人吃酒没个下人通传的?”
这暖阁里的丫鬟下人便互相推说着,谁也不知为何没通报。
王氏也从她们的言语中得知双吉夜宿这里,大公子是避了嫌的。她便真没当心。
仅那奶嬷子,若有所思望了眼锦天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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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一年夏去秋又临。
双吉来府上的第五个年头,王氏又在临秋时三度怀了身子,于冬至那日又落了胎。
再是她不关心府上事务,此时也开始紧张了。
锦姨娘闲时在府上叹息,“哪哪都好,却生了这样的身子……”
主母尚氏请来了名医诊治,断了个尚王氏身子过寒不易生产之症。
王雪芙的娘家亲娘闻此噩耗,捎了诸多贵礼登门道歉。
锦姨娘便对儿媳念叨:“这世间女子再尊贵,无子便是大罪。唉,可惜那样一个姑娘。”
到过年时节,主母尚氏便在年夜宴上没给王氏面子,提议了让大公子再纳一门新妾入府。
大公子的妾室,自也会是贵妾,寻常人家进不得。
双吉便瞧着一贯温柔的嫂嫂苦涩的脸与不敢言语的胆怯。
她那时便忽然长开了些,感悟着这世间女子为人妇的辛酸苦辣。
大公子推说此事不急,暂避其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