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位时便想要打通西域的商路,于是派兵驱逐匈奴。
当时付庭彦身为世子,根基浅薄,根本不是孙太妃的对手,被孙太妃下套设计到了沙州监军。
路途遥远,不知要生多少事端,孙太妃早就动了想要弄死世子的心思,路上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前往沙州时,为了保证安全,付庭彦私下与身边的亲信交换了身份,自己假扮文官前往沙州。
一路上相安无事,谁知刚进到沙州地界,便遇到了流寇。
没人分得出那流寇是真是假,他们熟悉地形,加上准备充分,护送付庭彦的队伍几乎被流寇杀光,最后只剩下假扮自己的亲信,还有几个拼死抵抗的卫兵。
付庭彦望着那群流寇在身后策马追逐,绝望又愤恨,似乎无论怎么做,自己的命运都握在别人手上,他亲眼看着流寇手中的刀朝自己挥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忽然闯进一道人影,那人骑着匹通身乌黑的番马,个头娇小,手上的长刀却运用如飞,她三两下挑开对方的刀刃,对方的武器直接飞进了灌木丛里。
那是付庭彦第一次见到我,当时我跟着城内的军队,前来驱逐追捕流寇,并未将扮作文官的付庭彦放在心上,接着纵马去救他的亲信。
付庭彦被军队带进了城后,依然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眼前的亲信是真正的世子。
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付庭彦说,因为当时自己假扮文官,所以与我接触机会良多,那时的我明艳活泼,眉眼间灵动飞扬,是他在京中从未见过的姑娘。
我当时少不更事,反倒对假世子颇为上心,那时的付庭彦在先帝的忽视与孙太妃的打压下,活得如履薄冰,周身裹着戾气,稍有不慎就会刺得人遍体鳞伤。
他对我最开始的那些好感,在我对假世子的好奇中消磨干净,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付庭彦狠狠刺激了我一把
。
当时付庭彦正在水池边洗笔,白日里假世子接下的文书工作,夜间都要由他这个真世子亲自完成。
而趁这功夫,我来到了他身边,以闲聊为借口,趁机打听那位假世子,付庭彦那时内心满是厌恶,狠狠用话蛰我,「一只沙州的草鸡,还想入世子的床帏,你是没睡醒吗?」
付庭彦本以为,话语尖锐如此,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了,谁知我惊诧地看他一眼告诉他,世子老婆那么多,我可不稀罕做小,不过是因为世子从京中而来,那样金贵的人,一定有许多有趣的故事。
他听完哑然,如果知道她想象中的世子,连活着都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是因为当时我觉得他不太好说话,于是没有在和他说下去,付庭彦面无表情地继续洗笔,忽地将毛笔悉数丢进了池子里。
他也不知道是气我还是气自己,暴戾与无望在体内乱窜,足够令他失去理智。
在沙州监军三个月,真世子时常陪着假世子去校场,总是能看到一道少女的影子在校场往来。
付庭彦认识,可假世子不知,问身边的都尉,那女子是何人。
都尉回答,沙州守将蒋将军之女——蒋暮。
那都尉还说了些那姑娘的其他,付庭彦不知为何,竟然全都记在了心里。
蒋暮出身将门,文武兼备,偶尔军中需要人手帮忙,也经常会叫她,当时在沙州城外救下世子,也有蒋暮一份功劳,别看她身材娇弱,一手刀法颇得蒋将军亲传
。
校场之上,女子正在帮别人训刚送来的一批番马,她骑在马背上,无论那马如何奔跑扬踢,都无法将她从背上甩脱。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兴奋地笑着。
付庭彦莫名想起多日前,水池边上蒋暮对自己说过的话。
——世子老婆那么多,我可不稀罕做小。
付庭彦最终平安地在沙州完成了监军的任务,准备离开沙州时,已是深秋。
临行前,付庭彦正在收拾行装,没有料到我会来找他。
也不算是为他而来,为的是那位假世子,我特地挑了一支做工精良的匕首作为送别礼,托他交给假世子。
付庭彦看着那匕首,心情不是很好,冷冷回应,「世子殿下不喜欢兵器。」
他见我的眉眼垮下去,自己也不知为何,又加了一句,「可殿下喜好收集金玉。」
当时,我沉吟着「金玉」二字琢磨了一会儿,灵光一闪,将头上的那只振翅欲飞的鹰形金簪摘了下来,拉过他的手,塞进了他的手掌心。
「那劳烦将这个转交给世子殿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院内有客来访,听声音似乎是蒋将军,付庭彦听闻心中一震,也不知道亲信能不能应对。
谁知我那时比他还要慌,急急丢下一句「你一定要送到啊」,转身就跑没了影。
付庭彦想叫住我,已经来不及了,他当时握着那金簪,心绪莫名。
他不知我是否了解过京中风俗,在京中,若有女子将贴身信物送与男子,便是私定终身。
23.
我没想到,与付庭彦之间的纠葛,在我少年时,在这片土地上,已经开始了。
我轻轻拂过他冰冷的面颊,轻声问他,「你记得这么清楚,我为何都记不太清?」
「大体是你当时脑子里都是我那位亲信吧。」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如果你当时离我再近一点,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脸,像如今这般。」
「我就知道,你当时惦记的是我身家。」
他笑着说,可是声音却越来越轻,我终是笑不出来,望着他鼻息间呼吸,白气稀薄,我一颗心仿佛被人攥在手心,不禁将人拥得更紧了一些,无助地抬头冲着井口大声呼救,回荡的呼喊在井底萦绕,震耳欲聋,付庭彦终于被我的呼救吵得皱了下眉,我低头看着他,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不断地告诉他不要睡。
井底的时间仿佛凝滞,我就这样不断说着话,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有一瞬间我以为产生了错觉,当我听见熟悉的胄甲摩挲的声音时,瞬间眼眶灼热,朝着井口大声呼唤。
「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