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希抽了张纸巾给高书文抹嘴角,笑答:“小张你见到你媳妇时,也开心的呀。”
“那是!”
“你去吃饭吧,这里留我一人就行了。”
小张请示了高书文,得到允许后才离开。
碗里的白粥一点点减少,骆希眼露忧愁:“虽然徐医生说情况乐观,但迟早还是要做手术吧?”
“嗯,在排心源了。”
“你之前不是徐医生负责的?我那天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你们说了几句上次手术的事。”
高书文眼珠滑动,目光凝在骆希嘴唇上,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对,上一次在别的地方做的。”
“老公,你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早一点儿……”
骆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港片里,不总有那些贩卖器官的情节吗?”
“你电影看多了,就算是买,也没那么容易找到适合我的心脏。”
高书文嘴角微勾,轻推开骆希递到嘴边的勺子:“够了,我饱了。”
骆希哄着他再喝两三口,才起身收拾餐具。
“不过,我没想到你还能想到这种事。”
骆希拿着碗勺往病房配套的小厨房走,不解道:“啊?什么事?”
“买卖器官。”
“哦,这不是以前你跟我说过的吗?”
骆希打开水龙头,冰水刺骨,她低头洗碗:“‘只要钱能解决,那就不算是问题。’”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用过午饭后的高书文很快又睡过去,骆希便在沙发上听歌看书。
傍晚的时候高子默带着粥来了,还是由骆希喂他,高子默就坐在沙发,翘着腿看他俩甜蜜如斯。
饭后,高书文开口:“骆希,我有话要对子默说,你先出去一下。”
“好。”
走出病房,骆希边从裤袋里掏出耳机带上,边走向楼梯间。
她从手机里按开一个软件,软件的图标设计得与某音乐app很类似,但软件页面却不是听歌的,有「录音」、「摄像头开启」之类的按键。
她开了录音,过了一会耳机才传来声音,信号连接的速度有些迟缓,父子的对话已经开始了。
“……我这身子不中用了,就算真让我换了心,也撑不住多少年。我上一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放进心里了吗?”
似乎听到高子默嗤笑一声:“我才十八岁,你就要我订婚,是不是太早了?”
骆希脑袋一沉,手里的手机差点抓不住。
一句接着一句往她耳朵里蹦。
“我在你这个年纪,跟你妈妈已经定下婚约了。”
“那是你们,这都什么时代了。”
“现在这个时代,也该有个女朋友了吧?”
“我没喜欢的人。”
“联姻不需要你的喜欢。”高书文的语气不容置喙。
高子默没有出声,高书文继续:“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肖想的,你的路要怎么走一早就安排好了,别走岔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当高家大少爷的话。”
第四十一根骨头
玉兔兰寿
结果在高书文的坚持下,大年三十的中午他还是办了出院,医生叮嘱他切忌过年大鱼大肉,记得按医嘱吃药,另外要定期复诊。
过年原因高宅的佣人离开了大半,连司机都只剩严伯一人。
骆希从早忙活到晚,包了一盘又一盘饺子,让留下来过年的人人都能分上一小碗。
五环之内没有鞭炮烟花,这年还是翻了篇。
年初一。
早餐时,骆希将一封利是给了高子默:“子默,祝你新的一年事事顺心。”
高子默接过,米驼色高领毛衣衬得他比平日柔软许多,他回道:“彼此彼此。”
回到北京后他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仿佛在伦敦街角的接吻是昨夜做的一场梦,风一吹就散了。
不少人前来拜年,四季常开的喷泉旁有豪车来来去去,郑父带着妻儿上门时,骆希真按之前说的,包了个大红包给郑谦乐。
骆希发现,带自己家女儿来拜年的人真不少。
女孩们气质出众举止大方,环肥燕瘦皆有,她站于二楼栏杆处往下看,高子默正带着假笑面具应付对方,常被按亮的微信二维码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扫过。
她压下心头的烦躁,转身回了房间,对这大型相亲现场眼不见为净。
也没比公园老太太相亲角高级出多少。
晚上沈佳昌在高宅留下吃饭,有意无意地打探高书文目前的身体状况如何。
高书文哼了一声:“好是好不了了,死又死不去,怎么,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沈佳昌赶紧打哈哈:“呸呸呸,大过年的,姐夫可别这么说!我就是关心关心您身体!”
当晚高子默收到郑谦乐的邮件,是很长的一段音频。
年初三。
来拜访的人依然络绎不绝,骆希花了许多时间记下小辈们的名字和脸,金色红色的利是封不停送出。
堆砌起来的笑容像被淋了沥青绷紧在脸上,她跟高书文说了一声,穿过长廊想去后厨喘口气,却在经过储物室时被人握住手腕,猛地拉进房间。
颗粒灰尘在发顶轻飘飘扬起又落下,下意识要冲出口的呼救被温热的嘴唇堵住。
是熟悉的味道,清冷雪松一样,骆希有一秒钟身体跟随着精神下坠,随后意图挣扎,腕子上的高翠圆条手镯成交价再昂贵,这时也只能似脆弱枝芽随风飘摇。
不远处的宴客厅有高书文,有高朋满座,可能里头还有高子默未来的妻子。
而高子默现在却将她抵在墙上,如标本一样,缠着她不停接吻。
双手被高高举起锢在头顶,骆希被强吻得头皮发麻,而作坏的少年垂眸敛着神色沉默不语,另一手却肆无忌惮地沿着她优美的线条往下。
今日她穿的银朱色丝绒旗袍,领口袖口坠着金丝流苏,指腹轻轻滑过光滑绒面,便淌出一片金灿灿银河,在昏暗密室里仍闪着柔光。
大腿处的开叉为他的侵入提供了方便,拨开底裤,手指熟门熟路地往散着潮气的花泥游去。
像逗弄一只白白胖胖的玉兔兰寿,让那小鱼嘴追着他咬,口水可怜巴巴地吐出来,又被他喂回去。
高子默咬住她耳垂上的钻石翡翠耳环,轻轻拉扯,哑声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骆希喘着气不回答。
高子默呵呵笑,说,我知道你就是吃醋了。
手指抽出的时候沾着水儿,腥甜味的,高子默举着手贴近骆希唇边,她撇开头躲开,瞪他的眼神一点凶狠都没有,又娇又媚的好似塞给小孩吃的棉花糖。
高子默当着她的面吮净手指,嗓子沉哑:“骆希,你得相信我。”
年初五。
这一日两人起得很早,骆希照例给高书文的药盒里填满各种颜色的药片胶囊。
服侍高书文沐浴更衣,用过早餐后两人前往万福寺参拜上香。
万福寺身处幽静深山,车子只能开至山脚,剩下有长长石阶需要攀爬。
两名壮汉保镖轮流背着高书文上山,严井负责拿轻便款的轮椅,骆希跟在队伍最后方。
寺庙地处偏远,香客寥寥可数,两三小和尚安静扫着残枝败叶。
寺里站着棵几百岁的古榆树,叶子落光了,枯枝张牙舞爪,黑色老鸹在寒风里呱呱飞过。
去年骆希也陪高书文来过。
那时她终于如愿接近了他,可新婚第一夜就差点被高书文的性癖击垮了底线。
当时她的内心被一团乌糟之气裹挟着,满脑子全是猎奇电影里拷问人的血淋淋的画面,想着总有一天,她要将高书文做过的事一样样奉还给他。
她抬头看金光镀身的菩萨,目光淬火,在心里大声问,为什么你要保佑这种人?!
今年高书文屏退众人,独自一人留在大殿里。
骆希不知他是想祈求换心成功,还是忏悔过往。
想想,应该是前者吧。
她走下阶梯,看见严井手握三根香,对着香炉闭目沉吟。
等男人将香插好,骆希才开口打趣道:“严伯也需要请财神?”
严井年轻时当过兵,皮肤黝黑,笑起时一口牙齿洁白整齐:“没,我是为故人祈求安宁。”
“上次你去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就是上了年纪,腰骨腿脚有些小问题罢了。可能是老天爷想让我提早退休,回乡下种田吧。”
骆希好奇:“严伯,你老家哪的呀?”
严井盯着簌簌掉落的香灰,有些出神,想了一会才回答:“在四川那边一条小村落,叫黑水村。”
寒风灌进衣领,骆希没忍住打了个冷颤,她猛地转过头,盯着这一年几乎每日都会见面的男人看。
严井问:“怎么了太太?”
她收回视线:“没事……”
年初七。
“青榴,你看到太太了吗?”
“太太好像是去温室了,您找她吗?我去温室唤她?”
“不用了,让她继续忙那些花花草草吧。”
“好的。”
等到门外的长廊安静下来,储物室里的两人才敢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