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院医也是养了不少的。他们都没看出来,偏偏你就知道?」
「我娘曾救过一位香师,是他教给我的。」我答。
这不是医道,是香道。
谢徵微勾起唇,眸里却无半点笑意:「你说这么多,不怕本侯现在就杀了你?」
「我能治。」
我说:「侯爷,你的疾,我能治。且全天下,只有我能治。让你有一个孩子,把谢家的香火传下去。」
「——哦?」
「办法很简单,再培一脉血藤根便好。只这东西娇贵,养育的古方又失传。香师只传给了我,他也在很久前死去。」
谢徵问:「你说的那位香师,是哪里人士?」
「岭南。」
血藤根的源地,十多年前,宋阿兰就是在此学会的制香。
谢徵记得,边南多瘴气,山民不好妆,他的俸禄又实在微薄。为贴补家用,我是如何艰难地从头研门新手艺,只为改善他的伙食。
——阿兰从未负他。
是他负了阿兰。
桃花眼里拢了层深渊,我看不清那瞬间谢徵想到了什么,但他却微不可闻地敛了敛眉。
不动如山道,「本侯会查,如果你敢说一句谎话。」那烙铁又近一分,威胁之意露于言表。
我识趣地开口,「我死。」
他冷笑:「不,是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你入侯府前想必也了解过本侯的手段,若是假的,本侯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见我点头如鸡。
他方把烙铁拿开,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凑近些,眼风柔软下来,讲了一个故事,无懈可击。原来当日我娘并没死透,她最后的遗愿是让真凶伏法,并在爹的坟前磕头请罪。
我为难地叹气:「侯爷也知道,那些恶奴是酗酒而死的。死人当然无法请罪。所以我来京只一个目的,让谢李氏在我爹娘的墓前磕头上香。昭国宗女轻易不得跪,我设法废她也是这个缘由。只是她到底骄傲,普天之下,能助我达成此愿的也就侯爷一人了吧。」
今天的话全是假的。
但他至少会信一半。
其实昭国这个国度格外重孝。
单拿谢瑶来说,明明是那样骄纵的性格,却在徐思行惨死、日夜信香薰绕、多次挑拨,这样层叠的努力下,才敢跟娘亲发句狠话。况坊间为爹娘一句话便终生不娶不仕的人太多了,我的行为不算奇怪。
「好,我会帮你。」谢徵勾唇,「但你还要为我做一件事。」
12
谢徵让我帮他做的那件事,是杀了谢瑶。
那是在我从牢狱放出来的八个月后。
已每日滴血将藤根培出苗,谢徵服下不久,他在京郊养的外室便有了身孕。我远远见过那个女人一面,低眸垂目间,很像前世的我。
那过去的情意终于死灰复燃。
他趴在那女子肚前,听着砰砰的心跳,化暖了冷戾的眉眼。
胎像稳固后。
谢徵将我召进书房。
「兰花,本侯已为你爹娘选了块风水宝地,择日会把尸骸迁到京城。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杀掉谢瑶,届时,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几次滴血验亲后。
他越来越坚信谢瑶不是他的女儿。于是那仅依凭血缘关系而建的父爱很快便消散,现在又将有自己的骨肉,自然要扫清障碍。
以爹娘尸骨威逼,是明谋。
他不见得会放过我。
我离开后又折返,看见房梁上飘下来一位死士,恭敬跪在地上。谢徵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轻飘飘道:
「可认清脸了?待她杀了小姐后,就杀了她。以奴弑主,是夷三族的大罪。我可怜的瑶儿啊,命怎么这样苦。」
一箭三雕。好谋略。
只是他也算错了两件事。
一是我根本没培育藤根,那上面沾染的殷红,不过是鸡血混了点人血。他养的外室也很快就会偶遇李昭华,那个孩子根本保不住。
二是,我不会杀谢瑶。
不仅不会,还要帮她指条明路。
在去庄子前,我做了些准备。从死尸身上扒下来件囚衣,对镜涂妆料,一层一层地,青紫加红,活像刚从地狱死里逃生的游魂。
很容易将死士甩开一段距离。
入了夜,我从窗户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