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杨谦南温凛 本章:第15章

    程诚跳上张舞台凳,说:“给你唱个歌吧。”

    顾璃忍不住嗤他:“唱什么歌啊?赶紧收拾,

    凛凛还在等我呢。”

    “就两句。前两天跟钟惟学的,

    就会两句。”

    他架起吉他,紧了紧弦。

    那是把民谣吉他,音质很差。不过顾璃也听不出好坏。

    和弦在空旷的、杂乱的环境里响起,

    令废墟般的空间莫名温馨。

    他给她弹起李志的《梵高先生》,低哑的嗓音唱出四个婉转的欸音:

    “谁的父亲死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悲伤

    谁的爱人走了

    请你告诉我如何遗忘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我们生来就是孤单

    不管你拥有什么

    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让我再看你一眼

    星空和黑夜……”

    温凛倚靠沉闷的墙,轻轻抱起了胳膊。

    隐约的歌声从背后传来,吉他的震动穿透石墙,令她胸肺微微震动。

    这一夜很寂寥,她耐心地等待。音乐戛然而止,顾璃又哭又笑地扑向程诚,说:“你的爱人才走了呢!”程诚抱住她说话可不要乱说,咒的可是你自己。他擦擦她的眼泪笑,“你哭什么,歌词都是乱唱的。老子又不孤独,老子有女人,就你一个女人。”

    夜风闷滞,吹久了有点凉。

    温凛远望灰寂夜空,她想也许这才是爱情。

    有些承诺至少你听了会信。

    默哀日没活干,她懒散了几天。

    过了一礼拜,绪康白找她,聊公司情况。

    那几天下了几场中雨,他们在柏悦顶楼用餐,俯瞰阵雨里的CBD。温凛出身江南水镇,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河,最常看见的海就是被雨雾融解的城区,黑夜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域,呈现朦胧的黑金色。

    好像能吞噬一切。

    绪康白说:“你情绪不太好。”

    温凛:“有吗?”

    “这次去活动不顺利?”

    “还可以。”温凛补充,“不过经过这次,我觉得我可能不太擅长交际。”

    绪康白眼底泛出粼粼的,心照不宣的光,放下刀叉看她:“你确定?”

    温凛清浅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傻了。在投资人面前,应该把五分的资本吹成五十分。”

    他饶有兴致地问:“那你觉得自己有几分?”

    温凛说:“……七八分吧。”

    绪康白大笑起来。

    这笑声吸引了几个人的目光。

    温凛没有想到,里面居然有杨谦南。

    那天他说他去陪刚刚回国的表妹。温凛在陆秉青的屏保上见过他这个妹妹,皮肤被迈阿密的阳光晒成蜜色,戴着副墨镜,上衣永远穿吊带。

    温凛第一次见到她真人。皮肤确实偏黑,但比照片上漂亮,骨子里的美人胚。

    黑美人往嘴里送了块肉,满脸的事不关己。

    杨谦南隔着三四桌,一直盯着她。

    绪康白也留意到了他的注视,悄然问她:“要不要紧?”

    温凛摇摇头说没事,“我过去一下。”

    她不敢在他妹妹面前露面,径自走向洗手间。

    握着手机稍等了片刻,杨谦南果然出现。

    他有点喝多,一身酒气,抓住她手腕就往里推,按在门上,“解释一下。”

    寒气森森。

    “……谈工作。”温凛说。

    杨谦南笑了一声:“你解释还没我问句长?”

    温凛甩开他的手,左右观望,“你疯了吗?这里是女厕所。”

    “那换个地方。”

    他把她拉出去,一步步向后退,冷冷拽着她,“收拾东西,我们去楼下聊。”

    温凛俯身理包的时候,绪康白在对面发出丝无可奈何的笑,给她比了个Good

    Luck的手势。温凛勉强对他笑了笑,用口型安慰——没关系。

    这些尽落在了他的眼底。

    杨谦南直接用房卡刷开了一道门。温凛环视房间,沙发边靠着个女式旅行箱,还有几条散落的裙子,应该是他妹妹的落脚处。

    他没有给她时间,直接把她身上那条剥了下来。

    到底是别人的地方,温凛抗拒得厉害,说:“杨谦南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杨谦南一语不发,把她剥出来扔上床。温凛再想反抗,他干脆用她裙子的腰带把她双手捆了,系在床头。她只能一丝不挂地,在陌生的床上蜷曲挣扎。

    杨谦南做完这一切,向后跌进床头的单人沙发。

    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他抽了两口平复了下心绪,声音平稳,带两分嘲弄:“温凛,做人不能太狼心狗肺。”

    “我又没有……”

    “你以为我在别人床上看到你很高兴?”他硬生生打断她。

    原来男人也会翻旧账。

    温凛侧对着他,脸靠沁凉的床单,“你醒醒酒。醒过来再说话。”

    烟雾将他的眼睛烧成毫无感情的透明。杨谦南磕了烟,说:“你把我当什么,跳板?”他冷笑,“要跳也得向上走,别往下面蹦吧?”

    杨谦南伏上床,覆到她身上,姿态亲昵,话却冷硬,“我什么地方亏待你,嗯?你说说看。”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你就图个破公司,这点志气?”

    他只是想发泄而已。

    温凛特别害怕他妹妹在这时候进来,闭着眼把自己蜷缩成婴儿姿势,用嶙峋的背面对这些言语,好像能让自己更有尊严一点。

    “你……”杨谦南越逼越紧,被她背后的蝴蝶骨硌到,才突然被打岔,低头正视这具他最熟悉的身体。

    瘦了。

    她最近居然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以前她腰上还有一小圈肉,他喜欢把它们捏出来,呵她的痒,撺得她满床乱躲。现在皮贴着骨头,伶仃辛劳模样。

    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长出一口气。

    灼热的酒气喷洒在她后背上,温凛止不住地一颤。

    近日多雨水,是夏夜最凉时分。她赤身裸体,时不时地打冷战。

    杨谦南起来抽开束缚她的带子,垂眸想说什么,那种喉咙滞涩的感觉又归来。他觉得胸口淤着一口气,怎样呼吸都穿不透。

    外面雨势未歇,他扔下她,去钱东霆的场子泻火。

    空气里萦绕古龙水味。

    他俩一人一张按摩榻,喝了一圈酒。钱东霆建议他去澳门玩一圈。

    杨谦南无趣地挑挑唇:“你又搭上哪个叠码仔?”

    钱东霆幸灾乐祸说:“我这不是瞧你气不顺,劝你散散心?”杨谦南不领情,他便长吁短叹:“你说说你这辈子,怎么老栽女人手里?”

    杨谦南像想起什么,忽而问:“钟惟怎么样了?”

    “死不了。”

    杨谦南凉声说道:“老爷子这两年位子晃得厉害,你收敛点。”

    钱东霆满不在乎地笑了声,说:“她自找的!”

    声音传至满场——

    医院里,钟惟第一天能发声,可嗓子已经听不出原来的样子。

    庄清许哭着问她:“你干嘛去招惹那些人啊?”

    她还记得自己得知她受伤的那天,是因为值班,接到举报电话。她第一时间没来,把新闻记给旁边的同事。同事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捧着茶杯笑,说这不就是太子党教训个酒吧卖唱女么,这种新闻没什么意思,还惹一身骚,劝她别碰。

    庄清许咽下这许多隐情,不敢看钟惟的眼睛。

    她的脸色苍白似床单,用半哑的声音说没关系,笑得满目妩媚:“你说我这嗓子要彻底废了,你养不养我啊,大记者?”

    酒店里,绪康白刚刚独自吃完那顿饭,收到温凛没头没尾的消息——

    “他们都是这种人吗?”

    绪康白回她:“哪种?”

    屏幕安静了一瞬,进来下一条——

    “不把人当人看的那种。”

    雨好像霎时间下大了。

    杨谦南在屋子里也听见了雨声,皱眉看了眼窗外。

    钱东霆还在与他闲聊:“瑶瑶呢,她今天不是刚回来?”

    “回家了。去看她爸妈。”

    钱东霆说:“那你不回?”

    “回。”

    杨谦南捞了件衣服,坐起身。

    雨沙沙地下。

    钱东霆伸手留他:“我跟你说着玩儿。这个点还回?”

    杨谦南说:“累了。”

    他驱车往建国门开。

    那是日伪统治时期,日本人在内城墙东边扒开的一道城门,贯通里外。

    如今城门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一段灰壁残垣。酒精熏得他脑子晕晕乎乎,绕了一圈才开上建国门外大街,穿越大雨,穿越这道门,直奔银泰中心。

    进房间瞧,灯是暗的。

    一室萧条。

    温凛已经走了,没给他安慰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BGM就《梵高先生》了。

    ——

    你们都去过五一了吗……

    第27章

    新闻里依然在播报近日灾害——

    8月19日,

    鸭绿江发建国以来第二大洪水;

    8月22日,

    云南贡山泥石流……

    温凛木然扫过一条条资讯,

    心想她的生活好像也在这个八月,被洪流冲垮。

    把杨谦南拉黑之后,

    应朝禹这些人也像泡沫似的,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只有绪康白偶尔会公事公办,

    来问候她几句。

    这大半年,

    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九月以后,

    她回到认识杨谦南之前的生活节奏,淅沥小雨中抱着一沓书穿梭在教学楼间,

    再也不会有人停下来送她。但她觉得这样很好,安静,平和。

    也很少再做那些关于监狱的噩梦。

    工作室稳步走上轨道,

    她一星期有好几天都睡在公司。上回那部科幻片的项目成果喜人,

    营销模式迅速被同行拷贝,纷纷效仿。商业世界不存在创意保护,

    别人投入更多资本,只会比你做得更大更好。要脱颖而出只能一次一次地绞尽脑汁,想新点子。

    顾璃有一天扯了她一根头发,夸张地喊:“凛凛,你有白头发了!”

    拔下来明明是黑的。

    温凛把头发丝丢回去,嗔怪:“你怎么也这么爱骗人啊。”

    她们俩同时在这个“也”字上,沉默了几秒。

    女孩子走得近了,默契神乎其神。

    顾璃一眼就猜破了她的心思,

    小心试探:“你和杨谦南……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能指望他来求我和好吗?”温凛眨着眼,好似一脸不在乎。

    顾璃皱皱眉:“可是你之前,分明还说四五十岁的时候,要……”

    “说了是开玩笑。”

    她眼眸里似有秋风拂黄叶,力度轻柔,却含几分淡淡凉意。

    温凛撇了撇脸,换了一盏目光,笑:“我没做过那种梦。”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

    可也没敢梦过太遥远的地方。

    她的平静让杨谦南始料未及。

    起初他也一样平静。他的感情通常很速食,有些人用不了一个月,连面目都模糊。钱东霆带着几个券商老板去澳门赌场,杨谦南一起去玩了几天。他以前手气很差,本着输光算数的心态随便玩玩,结果居然赢了不少。他摞着高高一叠筹码,胸中居然是失意。冷不防想起某个人,总是逢赌必赢,那洋洋得意的小模样。

    杨谦南耗了一个多月,耗到秋天都要来临,温凛的影子还是没从圈子里淡去。

    偶尔边边角角的流言听上几嘴,能了解到她和绪康白越走越近。这些消息令他心烦意乱。

    有一天晚上开车堵在中关村,两边楼顶电子广告牌,齐刷刷地放他俩合作推广的电影预告,循环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杨谦南在车里抽完两根烟,耐心告竭,拐进旁边一条小路。

    绕过海淀图书城,是温凛租的那栋破楼。

    这地界鱼龙混杂,街景灰败,一条狼狗缀着尾巴嗅地上的塑料餐盒。

    看着就不像能有什么前途。

    但温凛偏偏很努力,十五层的灯光一直不暗。

    杨谦南在车里坐到十点,踩灭烟头,往上打了个电话。

    他打的是公司座机。温凛接起来,礼貌得体地问您哪位?

    杨谦南默了几秒,说:“没吃晚饭吧。”

    温凛蓦地怔住。

    他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没见她下来过,也没见有送外卖的进大楼。

    温凛来不及说什么,杨谦南便接了一句:“给你买点吃的上来?”

    那口气一如他最初在学校里停车,开门对她说,要去哪儿,送送你?

    言语笃定,态度体贴,不怕她遗忘,不容她拒绝。

    温凛攥着听筒说:“不用了,我快下班了。”

    杨谦南顺水推舟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温凛恍恍惚惚地把电话挂牢。

    这人其实也有天分,无论裂隙有多么不可弥补,在他口中好似从来都完好如初。

    她没有刻意在意这通电话,俯首文件间把收尾工作做好,检查一遍办公室电路,才照常踏上下班路。

    杨谦南等久了也不耐烦,以为她是故意躲他,干脆上楼去找人。

    电梯慢吞吞上到十五层,门一开,脚还没迈出去,先听到一声尖叫。声控灯倏地在他面前大放光芒,照亮黑漆漆的深邃楼道。

    杨谦南一刹那心慌,想也没想,加快脚步冲去她公司的方向。

    走道全是玻璃,像个迷宫。温凛就靠在一边墙上,两手挡着脸,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杨谦南看见她完好无损,才渐渐收住脚步,往她对面看了眼。

    那是她隔壁公司的写字间,全透明的屋子里摆着几个机器人。不知道这家公司是什么审美,把机器人做成成年女性模样,黑眸红唇,面部僵硬,还穿旗袍。

    如果笼在一片黑暗中,还以为是一群女鬼在里头作祟。

    现在有了灯,温凛睁眼瞄瞄那些吓到她的滑稽机器人,也觉得自己特别丢人。

    杨谦南眉梢都扬起来,冲她一眯眼:“害怕啊?”

    温凛瞪他。

    他去拉她的手:“不怕。我这不是来了?”

    杨谦南被躲开了也不气馁,走过去和她靠个并排,笑着点评:“你问问你隔壁这家公司需不需要技术转型,改去给绪康白他们供应个恐怖片道具。”

    温凛不接他的冷笑话,挎上包就走。

    杨谦南斜靠在墙上,依然一脸风流姿容,喊她:“凛凛?”

    ——“就一点都不想我么,凛凛?”

    他声音回荡在走廊,温凛止不住越走越快,不让自己回头。

    杨谦南闲闲起来,远远跟上她。

    没想到她一个箭步,迈进电梯,狂揿关门键。

    小姑娘心这么狠?

    他意识到要加快脚步的时候,已经赶不上。电梯在他面前关上,沉了下去。杨谦南就差了半秒,气得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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