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沈皓凌拦了下来：“等等，我说让你进去可没说让他们也进去！”
“你跟你们家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要么你让我们进去谈，要么我们就在外面说，横竖我都行，你选一个。”
姜晴午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是不紧不慢的，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架势，甚至她笑吟吟的脸色还给人一种很好说话的错觉。
但她就是一步也不退让，不给人任何商量的余地。
沈皓凌咬咬牙，用手指着姜晴午：“好！你好的很！”
他可不想明天就变成街头巷尾议论的谈资，没办法只能让步。
等姜晴午带着人进去以后，沈皓凌立刻让人关上了大门。
“水杏。”姜晴午伸出手：“把嫁妆单子给我。”
水杏拿出嫁妆单子递到姜晴午手上：“小姐，当初陪嫁单子一式两份，咱们留了一份，另一份在他们手上。”
姜晴午看向沈母：“沈老夫人，把你的那份拿出来咱们一起对对吧。”
沈母心虚，眼神闪躲着不去看她：“那个单子我……我弄丢了。”
“弄丢了？”
这个回答在姜晴午意料之中，不过她也不在乎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一样一样念给你们听。”
水杏掐着腰站在姜晴午身后，转头对那群人高马大的护院道：“你们都听好了，一会儿小姐念一样你们就去搬一样东西回来，要是有人胆敢阻拦就给我打！”
一群护院高声齐呼：“是！”
气势震天，吓得沈母脸色都白了几分。
沈婉儿看姜晴午要动真格儿的了，急得慌忙去拽沈皓凌的袖子：“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姜晴午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过了沈皓凌的预料。
“紫檀龙凤五屏峰铜镜台，黄花梨雕花千工床……”
她对着单子一字一句的念出上面的物品，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金砸在沈皓凌心上。
姜晴午带来的护院开始四处搜寻，势要把单子上的东西都找出来。
沈母被这一幕气的站都站不稳：“造孽啊！我们沈家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才遇上你这么个女人啊！”
沈婉儿疯了似的去阻拦那些护院：“你们不能这么干！都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
院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可姜晴午就只是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不带一丝半毫的感情。
沈皓凌气血上涌，他气的头脑发昏可偏偏又无能为力。
他娘坐在地上，就像她平日最看不起的那种俗气的妇人一般哭，哭他早逝的爹，哭姜晴午没良心，哭他没本事。
他再也忍不了了，终于站了出来。
“你不用念了，这些东西我现在给不了你。”
姜晴午只是轻抬了下眼皮，问他：“为何给不了？”
“你的嫁妆我们用了。”他说的是如此理直气壮。
姜晴午嗤笑：“用了？”
“没错，你的嫁妆我都用来买田置地了，当时谁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退亲这一步，所以这也怪不得我。”
“那你打算怎么还给我？”
他不要脸，姜晴午也不打算再给他脸：“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挪用了，总得还吧？”
沈皓凌也是硬气，他一个欠了钱的反而像个大爷似的：“我会还给你的，等到佃租一到，铺子也开始盈利之后，你的嫁妆总共多少钱我会分文不差的还给你。”
姜晴午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皓凌，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像冤大头？你用我的钱置田买地开铺子，然后还要等到挣了钱再还给我？我脸上写着“我是傻子”四个字吗？”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就算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还给你。”
沈皓凌现在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非但不怕还觉得无所谓。
因为他清楚姜晴午的为人，知道她不是那种把钱看的很重，为了一点钱就咄咄逼人的人。
他就是拿不出钱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真把他逼得走投无路了，那嫁妆她更拿不回去。
姜晴午太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了，因此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对身后的护院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各处搜搜，看看这沈府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全都给我搜出来带走抵账！”
转头看到沈皓凌眼中的不可思议，姜晴午抿唇笑道：“我知道就算把你全家都卖了也抵不了我那些嫁妆，但你也就这点东西了，我吃点儿亏就吃点亏吧。”
沈母一听，要把她家的东西都拉走抵账，当即哭的更厉害了，坐在地上撒泼毫无形象可言。
沈皓凌也终于没了方才的淡定从容：“姜晴午，做事别太绝！”
“我绝？沈皓凌，我这么做不都是被你一步一步逼的吗？”
她不是说着玩儿的。
沈皓凌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那你想怎么样？你想要回你的嫁妆，可我现在根本就给不了你！”
姜晴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他家的院子：“我不管你是去借也好去变卖家产也罢，三天之内你要是不把我的嫁妆还给我，你这个沈府就等着易主吧。”
沈皓凌断然拒绝：“三天时间不够。”
“就三天，三天后若是没有嫁妆，我准时来收宅子。”
姜晴午态度强硬，根本不容他反驳。
沈皓凌还想再跟她磨一磨，可姜晴午压根儿不听他说话，放下话后便招呼人离开了。
他望着姜晴午离开的背影，恨的握紧了拳头。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买来的铺子还有地全都卖了，否则他是绝对凑不出那么多银子的。
但想卖也不是那么容易，三天时间实在太短。
没办法他只能去找李恒他们想想办法。
沈皓凌遣人下帖子请陈杜去抱月楼的时候，陈杜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让人去回沈皓凌说一定准时到，然后另外又让人去送了一张帖子出去，会面地点也定在了抱月楼。
第44章
你是故意请我到这里来的吧
姜晴午从沈府回来后，心情一直不错。
水杏看她这么开心纳闷的问：“小姐，您怎么这么开心啊？”
今天天气不错，姜晴午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明媚阳光洒在脸上，她眯起眼睛长长的舒口气：“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好了。”
“眼睛好了？”水杏的心随之悬起：“您的眼睛怎么了？什么时候病的？之前怎么从未听您说起过？”
“之前我眼瞎啊，所有人都反对我跟沈皓凌在一起，可我就是一门心思在他身上，外面的声音一概不听，可是我今天突然发现，沈皓凌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
“我在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半分优点，甚至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厌恶，不断的反问自己之前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这感觉就像是瞎了多年的眼睛突然复明一样。”
尤其是今天沈皓凌跟她说嫁妆被他用了，还理直气壮的说不能还给她的时候，姜晴午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奋不顾身抛去所有也要爱的人忽觉一阵恶心。
她当初怎么就不听劝非要跟他在一起呢？
水杏笑嘻嘻道：“小姐您想清楚了就好，等到沈皓凌把嫁妆还给您之后咱们跟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姜晴午又躺着晒了会儿太阳，想着今天的字帖还没写，又赶紧让水杏去准备笔墨。
师傅布置的课业她可是一天也不敢耽搁。
水杏在院子里支了一张桌子，姜晴午便立在树荫下，一笔一划提笔落墨于纸上。
等到两张字帖写完，太阳也已经落下山头。
姜晴午正收拾着字帖呢，外头一个小厮递过来一张帖子：“小姐，这是刚刚陈杜陈大人家的人送来的帖子，让我交给您。”
她收过帖子打开一看，是请她明天中午去抱月楼的。
想起陈杜那天说要自己帮他一个忙然后去换《初刻拍案惊奇》那本书，她就收下了。
佛经只剩下最后几页了，姜晴午想着赶紧完成给薄相言送过去，晚上一不小心就又熬了很晚。
直到了后半夜困意袭来这才收拾了去睡下。
第日，到了跟陈杜约定的时间，姜晴午来到抱月楼。
刚到门口，就有店里的伙计迎上来：“姜小姐您来了。”
姜晴午一愣，这里她是第一次来，按理说这里的伙计是不可能认识她的。
那伙计看出了她脸上的疑问，忙道：“是陈大人吩咐我在这儿等您的，他方才已经先到了，但是好像忘了东西在家里又回去取了，让我跟您说一声请您上去稍坐等等，他马上到。”
“好，我知道了。”
伙计请她进去：“我带您上去吧。”
姜晴午点点头，跟随伙计到了一个包房内。
房间里茶水点心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那些点心还都是她平日最喜欢吃的。
“这些东西都是陈大人提前吩咐我们准备好的，姜小姐您就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先去忙别的了。”
姜晴午却蹙起了眉。
陈杜吩咐他们准备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或许是巧合吧，姜晴午这么想着也没再计较。
楼下，李恒跟张典一起从衙门里交差回来便乘了一辆马车前来赴约。
他们到的时候碰巧了沈皓凌也正准备进门。
三人寒暄个两句，沈皓凌问：“陈杜还没来？”
李恒解释：“他今天休沐，兴许有别的事耽搁了，咱们先上去等他吧。”
沈皓凌点点头，带着二人上了楼。
抱月楼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了，一楼只接待散客，二楼则全都是包房，方便给人谈事用的。
只是包房与包房之间的隔音不是太好，所以沈皓凌说话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天请你们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张典大大咧咧，听了这话都不动脑子想就直接开口：“咱们都是拜把子的好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能帮忙的兄弟一定义不容辞！”
虽然都是兄弟，可越是关系亲近的沈皓凌就觉得越是难以开口。
他斟酌了半天，最后才艰难道：“你们两个的路子比我广，我想请你们帮忙找找人，我想把我家的田跟铺子卖了。”
李恒问他：“那些不都是你娘买给你们兄妹俩傍身用的吗？你现在应该也没到急用钱的时候吧？为什么要卖了？”
“是啊，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兄弟们帮你一起想办法。”
沈皓凌双手搭在膝上，双拳渐渐握紧，咬着牙沉默半晌才道：“那些东西都是我娘用姜晴午的嫁妆买的，我事先并不知情，现在我们退亲了，姜晴午来逼要嫁妆，我总是要还回去的，可我被扣了一年的俸禄，官职也降了，家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根本拿不出钱还给她。”
“她要我三天之内凑齐她的嫁妆还给她，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只能把那些东西全卖了。”
“啊？”张典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这次是真的闹掰了啊？那么久没听你提起过我还以为你们又像从前那样和好了呢？”
沈皓凌一拳砸在桌子上：“和好？她这次是铁了心的不想给我留活路！我真是想不明白，我们这么多年走来我究竟有什么对不住她的？”
张典摸摸下巴，想说什么但被一旁的李恒拽了下袖子。
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李恒劝道：“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去纠结原因也没什么用，我回去就帮你问问，三天之内想找到接手的人不容易，我尽量吧。”
“对对对，我回去也帮你问问看，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着急上火。”
沈皓凌举杯敬向二人：“那就有劳你们多费心了，我先干为敬。”
……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姜晴午低头看着杯中清透的茶汤，嘴角忽的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隔壁沈皓凌跟李恒他们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沈皓凌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有错，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原因。
在听到什么其他更令人气愤的内容之前，姜晴午果断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打开门，一只脚还没迈出去，陈杜忽然出现在眼前。
他手里还拿了两个盒子，一大一小，疑惑的看着她：“姜小姐，你这是……要走？”
姜晴午看了他一眼，后撤一步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问他：“你是故意请我到这里来的吧？”
他们几个人那么要好的朋友，没道理沈皓凌请其他两位不请他。
既然一开始沈皓凌就把地方定在了抱月楼，那陈杜请她来这里就一定是刻意为之。
至于原因……
第45章
我们的关系没那么亲近
姜晴午双手环胸，这是一种代表冷漠疏离且有些自我防卫意思的姿势。
陈杜挠挠头，像是听不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姜小姐，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懂。”
“听不懂？你的好兄弟就在隔壁你会不知道？沈皓凌今天请你们来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陈杜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让她听听，看看她把沈皓凌逼到了什么份儿上。
用这种方式来让她心软，好放弃要回她的嫁妆。
亏她之前还以为陈杜跟其他人不一样，觉得他算是个不错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沈皓凌称兄道弟的能品德高洁到哪儿去？
陈杜绕过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耐心解释：“你别生气，这件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午还有事儿，就想着趁中午这会儿工夫请你帮我看看画的真假把书给你，再顺便帮皓凌把事办了，我就是为了图省事才请你来抱月楼的，真没别的意思！”
姜晴午挪到门口：“我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那本书我不要了，至于画……你另请高明吧。”
说着，她一只脚迈出门外扭头就要走。
陈杜一慌赶紧去追。
这里的声音另一边的沈皓凌他们同样也听的一清二楚。
三人互换个眼色一起站起来冲到了门口。
门刚打开，沈皓凌就看见姜晴午气冲冲的要走，她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陈杜。
“姜晴午？陈杜？”
沈皓凌顿时觉得火气上涌，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一把拽住姜晴午的手臂就把人拽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
姜晴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放开！”
沈皓凌非但不放还抓的越发紧了：“我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在这儿需要你过问？你是什么人？再不放开我要动手了！”
姜晴午是有这个胆量也完全有这个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