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匿名青花鱼薛枞路衡谦 本章:第45章

    “宋澄,”薛枞叫停他意图离开的脚步,“我想和你谈谈。”

    “很晚了。”宋澄打开门,“睡吧。”

    “我不舒服。”薛枞被营养师连月来的精心照料调理得面色红润了许多,苍白冰凉的肌肤都转了暖,没有生病的迹象。

    但宋澄离开的身影立时顿住了,很快折返步伐疾步走到薛枞的床前。

    “我睡不着,”薛枞看着他,“也没见你睡过,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宋澄一直在回避谈论这个话题,薛枞很清楚。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宋澄见他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只需要长点肉就够了。”

    薛枞眨了眨眼睛,从刚睡醒的迷蒙状态里抽离出来,他自从和路衡谦坦白之后,醒来时意识不清、模糊掉时间和记忆的状态已经几乎消失了。多多少少也是心病。

    “这段时间,你不是在忙工作吧?”薛枞认真地看着宋澄,“叶医生和我讲过你的事了。为什么不休息?”

    “我的状态早就不适合工作了。”宋澄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没再试图隐瞒,“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什么也不要想,”宋澄用商量的口吻,“只要陪我这一段时间,好吗?”

    薛枞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忽然有一种很令人心慌的预感,可说不出那是什么。

    “你的朋友告诉了我很多事,说话挺讨人厌,”薛枞看着宋澄眼下的乌青和无法掩饰的疲惫,也看着他成年之后更加俊朗的面孔,“但有一句话是对的。这一切本来都和你无关。”

    宋澄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

    “有人和我说要放过自己,”薛枞的声音有些轻,却很清晰,“放过自己,不要用以前的事情折磨自己——我做不到,但你可以。”

    “你半夜不睡,要和我谈论别人吗?”话虽如此,宋澄却笑着揉了揉薛枞的脑袋,像是小时候的习惯,“别想这么多。”

    薛枞愣愣地看着宋澄。

    他片刻后回过神来,“还有一句话,我以为不必说,但看来并不是。”薛枞垂下眼睛,复又抬起,“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永远不会怪你。我以为你知道。”

    “为什么?”宋澄的声音波澜不惊,他把薛枞的背揽到自己怀里,一只手替他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没有人可以这么对你。”

    “赎罪。”薛枞从怀里抬起头来看他,他能感觉到宋澄的身体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宋澄一直逃避、不肯直面的东西就这样硬生生摊开到了他的面前,他对薛枞造成的伤害,和薛枞长久长久的忍耐,以及横亘的那一条人命,“不是这样,你没有错。”

    可惜这句话晚说了不只十年。

    “你希望我忘记从前的事,唯独这个,我做不到。”薛枞听到宋澄胸腔里心脏的急促跳动,“你用催眠的方法让我爱你,也没有必要。”

    爱他是不需要催眠的。

    但宋澄跳过了这个话题,也错过了得知薛枞心意的机会。

    又或者他们同样默契地不去深究这句话的深意。

    宋澄一下一下地轻拍薛枞的背:“你恨我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薛枞答道,“永远不会。”

    “但有时候会害怕,你变了很多。”薛枞想了想,诚实地补充道,“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下一次提前告诉我,可以吗?有了心理准备就无所谓怕不怕了。”

    他可以做宋澄手里心甘情愿被提线的木偶。

    宋澄也略垂了眸,用额头轻轻触碰薛枞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颊,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更没有顺势低头含住他的嘴唇,即使此情此景很合适这样的一个吻。

    “为什么不肯忘记呢?”宋澄另一只手也抱住了薛枞,“我来替你记得,不好吗?”

    薛枞的双手垂落在床边,他的思绪有些飘远。

    很多年后,薛枞仍然在想,他应该回抱住他的。

    “天快亮了。”薛枞对宋澄说道,“我不想睡了。”

    “那我们去海边。”宋澄将薛枞抱在怀里,让他捧着那个仍散发着奶油甜香的蜡烛,从客厅的落地窗往外走去。

    拉开窗户时风铃碰撞着响了几声,很清脆好听的声音。皎白的月光照亮前路,薛枞手里的星点火光是地面上唯一的亮。

    宋澄将薛枞抱上了游艇,站在沙滩上已经摆好的成片亟待点燃的烟花旁边,对薛枞挥了挥手,然后弯下腰,用方才还被薛枞捧着的奶白色蜡烛点燃了引线。

    薛枞遥遥看着,见他傻站在原地,忍不住大声喊道:“站远一点。”

    宋澄听他指令,往旁边侧移了几步,大片的礼花开始升空,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宋澄的脸上、身上。

    薛枞看到宋澄揣着手站在旁边,露出有一点孩子气的笑容,像是时光从罅隙里透出的怜悯,一如从前。

    就好像宋澄带他们逃出家门,一路跑到最常躲去的那个楼顶,把一大捆手持的烟花分发给姐弟俩,又装作趾高气昂地、非得沈乔求他才肯帮忙点火时露出的那个笑容。

    薛枞抬头望向炸开的一簇簇光亮,也跟着弯了唇角。不期然地,有微温的液体从眼眶里安静地滚落下来,被夜风吹拂,抬手抹去时,已是冰凉一片。

    瞬息而变的光映照在模糊的视野里,像是一场旷久的旧日美梦。

    薛枞在往后的时光里无数次向自己追问,如果知晓那是最后一次,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第四十七章

    宋澄将回程日期安排在了平安夜,却没有与薛枞同行,留下的说辞是“要耗时准备一份礼物”。

    已经是冬天,纷扬的落雪将圣诞气息妆点得更浓厚了几分。薛枞被安排在宋澄的住处休息,看样子是没打算交还他自家的钥匙。第二天一早薛枞就接到沈易的来电,言辞恳切,希望他能去医院稍作探望。

    沈氏的轶闻在相当长时间里,占据了各类社交媒体的头条。

    见证一个国内排得上名头的行业巨鳄,在几个月内摧枯拉朽式地崩盘,无论从哪种角度,都足够迎合大众口味。

    涉及企业,偷逃税款之类的罪名并不少见。但除此之外,据传给总裁戴了顶硕大绿帽的周玉琪假借慈善名目,隐于其后的利益链条却直指人体器官的贩卖,才令众人惊觉,奸夫传闻或许只是博人一乐的烟雾弹。而藏于桃色绯闻背后的实质,是血腥的人口贩卖。一系列图文并茂的爆料,至此才真正引起舆论哗然,将公众猎奇的八卦心思转变为群情激奋的指责。新闻在选用图片时,除开与受害者背景追溯与悲惨境遇相关的引用,刻意搭配上周玉琪数次出行时奢侈的行头,还分别细心标注了价位,引发了更加激烈的讨伐。

    最高检顺水推舟决定将此案当做典型调查,有牵扯的官员随之落马了四个。从前被沈氏打点过的都急于撇清,统统闭门谢客,不愿搅进浑水。暗地里得到消息的,也讳莫如深,只隐约透露上头明示了不准保——具体是上峰的哪位,猜测最多的,约莫是那个不能惹的黎家,于是纷纷噤声。

    新闻高潮出现在沈氏总裁及其亲眷在燃烧的废弃仓库被人发现。这个消息刚被媒体透露时,三人尚昏迷未醒,捕风捉影的传言比比皆是。占据首位的猜测是,沈易无法抵住重压而选择举家引火自焚。

    但很快,蹲守医院的记者又声称被害人沈安腿上留有明显的贯穿伤,于是有关自杀的谣言不攻自破,而后也有人揣测这是否是因为开庭在即,沈家为了此后能得到保外就医的机会,而不惜找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侧面印证了其犯下的罪行属实。但三人伤势严峻,这种说法似乎也不太站得住脚。

    警方随即发布通告,称已经立案,并立即展开侦查。

    但直到沈易和周玉琪相继醒来,案件仍处于侦破过程中,犯案者仍然在逃。

    对于纵火者身份的猜测也众说纷纭。说法无外乎几种,都脱不开寻仇,比如因沈氏股价下跌而受损严重的股民,或是因拐卖或走失而被剥取器官的儿童家属。

    民众对分明是被害者的沈氏一门,少见地没有施与同情,竟秉持了一种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观望态度。不乏有人拍手称快,为其惋惜的声音却只占少数。

    薛枞作为近亲属和嫌疑人,挂断沈易的电话后,很快接到了来自警方的传讯。而推算时间,能够为他当时不在场做出证明的,只有路衡谦。

    日理万机的路总这次来得很快,推开警局的门时都显得步履匆匆,秘书和律师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脚步。

    他的肩上还有未抖落的细雪,在温暖的室内渐渐融化。严肃冷峻的目光在对上薛枞时陡然凝住:“你——”

    他本想让薛枞等律师来了再与警方交涉,避免踩进不必要的坑里,但忽然记起薛枞本人就是干这行的,于是没能将话说完。

    “先谈正事吧。”薛枞冷静地看着他,堵住了他即将脱口的所有字句,像是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任何,除了能叫得出对方名字,毫无多余的交情。

    他微微侧身,把路衡谦不知何时箍在他肩膀的手臂挪开,示意警官按流程进行。

    二人分别作了笔录,但薛枞离开得比路衡谦更快一些。他去了沈易所在的医院。

    人还没醒。

    病房空旷,护工在一旁小心打量薛枞的脸色,低声询问他需不需要将沈先生叫醒。

    薛枞摇摇头。

    病床上的男人看上去衰老而病态,大部分皮肤都缠绕着绷带,裸露的部分能看到枯树皮一样的皲裂,很难与从前养尊处优的形象联系在一起,更无法与“父亲”这个词产生关联。

    然后薛枞听到一声微弱的痛呼,沈易缓缓张开眼睛,似要起身下床,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

    “你……来了。”声音里透露出枯朽的味道。

    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沈易已经遗失在时间一角,他抬起眼睛,艰难地看向薛枞,像是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大儿子,可很快又不敢看他一般,侧过眼神示意护工将自己扶坐起来,“你的腿……能站起来了?”

    薛枞站得很直,也很稳,他第一次从高处俯视老态毕现的沈易,就好像从前的境遇在此刻对调,曾经可以轻易将他举过头顶的高大男人,现在也只是一个起身都困难、病恹恹的老人。

    连乞求儿子在这里多陪陪他都得不到回应。

    从踏进病房,到沈易百感交集地与他对视,薛枞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相顾无言。唯独血缘上可以称作父子的二人,身边环绕的只有生疏。

    沈易在护工的搀扶下半坐起身,终于忍不住再次打量薛枞的面容,锋锐而冷厉,与他母亲如出一辙的精致容貌,连嘴唇抿起的弧度,都留存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长大了……”沈易喃喃道,说不出欣慰还是怀念,“长大了。”

    他的手颤颤抬起,覆上薛枞的手背,像是想要将它握在手里,以示亲近。

    可薛枞在他刚与自己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就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他的姿势仿佛甩掉一只蟑螂。

    沈易的手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在空中。

    薛枞侧过身去,忍不住扶着墙干呕了一下。一刹那的触感,像是蜘蛛顺着指尖爬上来,从喉咙钻进胃里,纯粹生理的反应。

    充足的暖气,长廊照得人头脑发空的白灯,加剧了这种令人反胃的冲动。

    “还是恨我吗,”沈易收回手,苍老黯淡的眼睛里有着浑浊的落寞,他用衰老而虚弱的嗓音问道:“乔——”

    “你在叫谁。”薛枞冰冷的声音打断他。

    “薛……枞。”没有哪两个字会让沈易出口得这么艰难,每一个音节都在提醒他犯下的错事,和不敢回想的故人。愈近暮年,心肠愈软,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对情人游刃有余的沈易,终于只剩下行将就木的衰朽肉体和延迟的悔悟。

    这份悔悟使他无法面对旧人,怯于回顾往昔。而薛枞是往事留下的那份证据,他既悔且惧。

    揭过那一篇过往,他偷得的休憩与温情,便着落在崭新的家庭,和不谙世事的幼子身上。

    “不论对我怎么看,弟弟是无辜的……你去看看他吧。”沈易让护工离开房间,对薛枞说道,“他……还没醒过来,我以后也照顾不了他了。”

    薛枞很想笑,想问他沈安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谁来照顾。也想问沈易,当年自己最无援而绝望的时候,他有没有一瞬间产生过同样的担忧。

    有没有想过还未成年的儿子,失去了母亲和姐姐,残缺了双腿,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沈乔是没能等来谁真正帮他一把的。

    除了给医院付账时,沈易露面和消失都同样迅速,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没注意到自己果然笑出了声,而沈易略带疑惑地看向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何发笑。

    在父亲的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所以二十多岁的沈安依旧需要人照顾。而沈易却不会自然而然地将之类比到薛枞身上,只要没人挑明了告诉沈易,他就对这样的差别对待浑然不觉。

    因为坚强的人永远能自己扛过去,所以理所应当自己顶着;而口口声声称为不懂事的那一个,会被数不清的关心包围,被无微不至地照顾,连抱怨都是亲昵的。

    薛枞不明白,为什么早就不在乎的东西呈现在眼前,依然让人觉得指尖发冷。

    他知道自己不屑,可是心口仍然很空。

    怎么还在计较这些。

    反正废物都是这么养成的。

    “他昏迷的时候,也在叫哥哥,”沈易的精神不是太好,说话时气息微弱,但说起沈安,也打开了话匣子,“我以前让他多来找你——他很喜欢你这个大哥。”

    沈易浑浊的眼里露出一点笑模样,不用任何伪装,多年的陪伴和养育,他对沈安是心疼到骨子里的。

    亲疏分明。

    “那他真犯贱。”薛枞道,“你也是。”

    沈易的笑意凝住,他好像想要喝止薛枞不礼貌的说法,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

    他深深抽了口气,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门外的护工听见声音很快开门进来,又按铃呼叫医生,病房里一时间涌进许多穿白大褂的人来。

    薛枞顺势要走,沈易大口喘着气,仍颤巍巍地指着薛枞的方向:“让他……呵……让他等等。”

    一众目光灼灼看着,薛枞又停下了脚步。

    被医生护士包围在中间的沈易,憔悴衰弱,呼吸时而粗重,显示器上的数据不断波动着。

    薛枞静静看着病床上似乎时刻要奔赴死亡的老人,他感觉到茫然,无法理解的陌生感,他又注视着走廊绵延的苍白,没有尽头,忽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给他造成巨大伤害的人,已经孱弱到无力承受他的报复了。薛枞沉沉压在心底的东西,仿佛也因为这个人的衰弱病状,而变得一击即碎。巨大的空落感包裹了他,像是四处都无路可去,哪里都是悬空,压抑得令人说不出话。

    他在等什么,一个道歉吗?想要谁后悔吗?

    可是该挽回的人,又在哪里呢。

    这令人厌恶的一家三口齐齐整整躺在病房里,连要死不活的样子,都像在嘲笑他的形单影只。

    据说仓库的货架倒塌时,沈易及时清醒,将沈安和周玉琪扑倒在身下,用后背护住了妻、子。

    三人皆大面积烧伤,沈安至今未醒,而沈易虽然醒来,却其实是伤势最为严重的。

    沈易这回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原来他也可以改变,只是对象不同罢了。

    时隔多年,薛枞又一次急切地想要找到宋澄,想听到他的声音,想他能站在自己身边。就像一个迟来的条件反射,每当面对这令他格格不入的一家人,薛枞永远只想躲在同一个人身后。

    当他拿出手机,却听到沈易已经喘匀了气,他被医生搀扶着坐在轮椅上,推到薛枞的方向:“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薛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觉得来医院一趟的本意是见证沈易家破人亡的惨状,可现在又觉得不值得他多费一句口舌。

    “新闻你应该看了,沈氏的情况……”沈易又咳嗽了几声,“咳咳……你周阿姨以前环境不好,交了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才跟着做了那些勾当,而且我——”

    他像是极难启齿,毕竟要揭自己的短,但还是接下去说道:“我一直想卡着她的支出,没想到她为了钱能走这条路……也怪我。”

    “慈善是假的,帮你洗钱是真的。”薛枞却道,“她只是趁机又捞了一笔。你何必把自己摘这么干净。”

    “你……咳……你在胡说些什么?!”沈易剧烈地喘息了片刻,“媒体放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证据。都是假的。”

    他没有参与过周玉琪与她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贩卖器官的行径,但放任周玉琪做大慈善的名头,也确实走了私账。

    这是很多企业私底下心照不宣的手段,只要没摆在台面上,搭点人脉,也不会有人执意戳破。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薛枞道。

    他本来打定主意不再和沈易多说,可又忍不住撕破他虚伪的面具。

    沈易布满烧伤痕迹的手指死死掐住轮椅扶手,牢牢盯着他,看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抬头吼道:“……是你?”

    “可惜,”薛枞连垂眸都不屑,“被人抢先一步,没能留给我来收拾。”

    “孽子!”沈易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枉我打算把沈氏留给你,咳咳……想以后你帮着弟弟一起……咳……管理公司。”

    “谁稀罕,”薛枞看着他愤怒,心中越凉,却不知为何,没有产生任何报复的快意,无法言说的空洞几乎堵住了他的呼吸,“桩桩件件,都是你们自己犯下的。”

    “是谁?”沈对自己的定罪不感兴趣,只想抓出幕后黑手,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他厉声问道,“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薛枞动了动嘴角,“要是我找到人,会感谢他的。”

    沈氏遭遇的境况几可称得上是围剿,举步维艰。

    沈易被薛枞的话一激,又因为隐隐对他有疑,才立刻联想到是他,但仔细想想,又清楚凭借薛枞如今的财力和势力,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于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明白薛枞也许只是和他闹脾气,方才抛之脑后的一点愧悔就又重新冒头。

    “我……不该怀疑你,是爸爸的错。”沈易道,“这段时间,我难免有点草木皆兵了。但你再怎么无法原谅我……咳咳……也不该这么说话。我是你父亲。”

    “我爸早死了,”薛枞回得很快,“怎么?你是个死人吗?”

    沈易还待说些什么,薛枞的手机却适时响了起来。

    号码不认识,但薛枞迅速接了:“你好。”

    “小枞,我是……”对方顿了一下,才极轻缓地说道,“我是孟南帆。”

    “嗯。”薛枞回答。

    竟然没有挂断。

    “我有很重要的事,”孟南帆的声音温和动听,还带着一丝担心被拒绝的惶惑,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那端的人有多么小心翼翼,“可以,当面说吗?”

    “如果不行的话——”

    “可以,”薛枞答应得果断,“地址。”

    这通来电将他从令人窒息的环境里解救了出去:“我现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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