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精兵从各路出发,之后在京中会合,以免打草惊蛇。
江上晨雾薄,芦苇被风吹得飘飘荡荡。
随风飞的芦花,有些像以前翠山萤火飞舞的样子。
我伸手接下飞落的芦花,抬头问穆宜微:
「微微,我一直没有问,当年我从凤羽花海中消失后,你怎样了?」
「你劝我不要入世,为何你又加入这天家父子相戗之局?」
他看着我淡笑,伸手摘掉我发间芦花,又递给我一杯热姜茶。
「我说只为寻你,就显得太假了。」
他带我入船舱,躲开渐大的江风。
入座后,他继续说道:「我只是在那时……再也不想做案板上那块肉。」
「我拥有的,一直都在失去,无论我再怎样小心翼翼藏匿。」
我想到在翠山时,他与我相约从来都是避开别人。
「我在翠山遍寻不到你后,家将带着刚满七岁的晏洲来了。」
「满身是伤,血污的脸……护送他来的家将几日后就伤重去了。」
「晏洲问我,兄长,是我们有错吗?」
「何曾有。」
风帆被拉满,船速更快。
他推开窗,发丝被吹扬,衣带翻飞。他说:
「天子又如何?军士守疆,民为君本。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
「他不行,那就换一个行的。」
「我回到沧州重拾家业……这些年一直寻不到你,问卦扶乩也无果,再见便是如今。」
「听闻纪宪在殿上求娶孟氏医女的时候,我应当思虑再深一些的,你不该……受苦。」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摇头:
「我寻到你了,穆宜微。」
你寻不到,那就换我来,两颗心会有挨近的那一刻。
彼此挂念,终会相遇。
傍晚时,商队靠岸停航休整,炊烟袅袅升起。
岸边草丛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面黄肌瘦。她怀抱着懵懂婴孩在船下哭喊:
「老爷!行行好,买下这个孩子吧!给些食粮就行……哪怕是把她当作米肉也无妨!」
那孩童还是学语的年纪,听不懂话,好奇地用手去接她母亲落下的泪。
前面商船的人于心不忍,拿些米粮打算下绳梯给她。
绳梯放下,脚还没落地,草丛中就冲出更多流民,要上船抢粮。
即使船上有刀剑护卫,肩胛被射穿,有人倒地,依旧想爬上来。
他们仿佛不知痛。
我回神后,冲进船舱抱出几大袋麦饼,往岸上抛去。
流民哄抢起来,那名妇人被推倒,她奋力抢到一个麦饼,就迅速跑开,大口往嘴里吞咽。跑远后她掰下小块就往怀中孩子嘴里塞。
其他商船队有样学样,也开始扔东西下去,一边迅速起锚拉帆。
船队离远后,我还站在甲板上看着岸边。
我愣愣地问站在我身后的穆宜微:
「这算是人间炼狱吗?」
方才他下令除了食粮外再抛一些药物给那些流民。
他为我披上披风,垂眸叹息:
「这还算不得。」
那如果这世道再乱下去……究竟会如何……
龙珠在胸腔中热得滚烫。
25
只是阔别半载,京中物是人非,繁华不再。执忠军在街上整日巡查,摊贩都不摆摊了。
我在茶楼上透过窗缝往下看,楼下落叶萧瑟,行人匆匆。
凄凉无限。
「五日后就要入宫了。」我独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