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萧窈崔循 本章:第77章

    崔循向来是不大能招架得住她撒娇的。心中波澜起伏,唇齿间只觉涩然:“伽蓝殿。”

    萧窈始料未及,待想明白其中曲折的关?系后,轻笑了?声:“过去这么久的旧事了?,想它做什么?”

    她俨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才?松开衣袖,却?被他?攥住。

    修长的手?扣入指间,十指交握。

    “你该怨我的。”崔循近乎叹息。

    萧窈情知绕不开此事,想了?想,坦然承认:“我怨过你。”

    甚至可以说,恨屋及乌怨过崔循很长一段时间。

    还是后来受了?他?许多好处,过意不去,才?渐渐淡忘。

    “而今再想,那时确实做得多有不妥,稚嫩冲动,意气用?事。”萧窈自我反思一番,眨了?眨眼,却?又话锋一转,“但我并?不后悔。再来一回?,兴许还会如此。”

    “若能再来”

    萧窈问:“如何?”

    崔循显然不擅做这等假想,喉结微动,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耳侧霜雪似的肌肤隐隐泛红。

    萧窈愈发好奇,踩上一旁的太湖石,身量与他?齐平,附耳催促:“你哄哄我啊。”

    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崔循僵了?一瞬。

    抬手?扶着她的腰,闭了?闭眼,想到当初那个花团锦簇的宴厅,和?那双如星如火般倔强的眼。

    清清冷冷的声音显得低哑,不甚熟稔道:“谁令公主受了?委屈?”

    “我为你出气,好不好?”

    又是一年除夕,

    辞旧迎新。

    依着往年的惯例,崔栾携家?眷自京口而来,各房齐聚,

    家?宴团圆。

    崔翁见着常年在外的儿子,

    自是高兴。

    再看?崔栾带回来的一双儿女,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心中更是欣慰。

    只是和蔼问过?他们近况,目光自宴厅扫过?,瞥见独坐的崔循后?,

    捋着长须的手不由一顿,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按理说,

    萧窈此时应陪在崔循身侧的。

    她虽为皇室出身的公主,

    但既已嫁过?来,便为崔家?妇,

    哪有?除夕这等时节却回宫去的道理?

    但她还是回去了。

    崔循没拦,甚至还平静地替她分?辩一番。

    只是无?论用再怎么委婉的言辞修饰,都?改变不了本质。

    崔翁很是怒其不争,险些折了自己那根用惯了的钓竿。

    还是老仆反复劝慰,

    一说是重光帝而今身体?不佳,今回宫宴又有?江夏王世子,想必公主放心不下?;又说年节动气实在伤和气,

    才令老爷子勉强按捺下?来。

    只是如今见宴上旁人妻子俱在,崔循形单影只,

    又忍不住皱眉。

    崔栾打眼一看?,

    便知自家?老父亲为何不平。斟了杯酒,劝道:“琢玉既应允,

    便是他们夫妻之间已经商定的事情,您又何必为此介怀,累得自己心情不佳。”

    “岂有?此理?”崔翁冷脸道,“除夕本应团聚,倒叫琢玉独自在此。”

    崔栾笑眯眯道:“父亲若是心疼琢玉孤身在此,不若叫他陪公主去”

    话音未落,便被崔翁瞪了一眼:“什么混账话!”

    眼下?已是夫纲不振,若是如此,岂非长孙成了赘婿?

    崔栾挨了训也没放在心上,叫小儿子过?去陪祖父说话,自己则端了杯酒,在崔循身旁落座。

    崔循未曾饮酒,见着他来,才举杯略沾了沾唇。

    崔栾道:“年节家?宴,便是多喝些酒也无?妨,随意自在些。”

    崔循摇头:“叔父知道的,我酒量不佳。”

    “便是醉了,叫人扶你回去歇息就是。”崔栾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还是说,晚些时候你另有?安排?”

    说着,有?意无?意瞟了眼崔翁。

    崔循被戳破心思,难得窘迫地轻咳了声。

    “无?妨,无?妨。叔父当年为见心上人,还去翻过?墙,险些被当作偷窃的贼人送官。”崔栾品着陈酒,毫不介意提及自己当年的糗事,感慨道,“年轻人合该如此。似你从前那般老气横秋,才不好。”

    崔循眼中浮现笑意:“多谢叔父提点。”

    崔翁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用过?饭,渐渐有?了倦意,由老奴扶着回去歇息。各房便也陆续结伴散去。

    崔循出了门,接过?仆役递来的大氅。

    “马匹已经备下?。”松风恭谨道。

    往常崔循出门大都?乘马车,能隔绝旁人视线,器物一应俱全,便宜办公、休憩,但却慢。

    昨日?萧窈道明除夕要在宫中,又问他家?宴后?能否来陪自己时,崔循犹豫片刻后?还是应了下?来,吩咐松风备马。

    养尊处优,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是不该这般行事的。

    但他还是做了。

    暗流涌动的宫宴已然散去,萧窈不曾回朝晖殿,而是来了城楼观灯。

    除夕虽比不得上元节那般,有?各式各样的花灯、灯楼,映得秦淮一带如天河。但城中各处也已经装点布置上,渺茫夜色之中,有?灯火万家?。

    崔循登楼,见着凭栏独坐的萧窈。

    萧窈身着织金妆花红裙,披狐裘。发上金钗珠玉,衬着雪肤红唇,艳丽得不可方物。回头看?他时,眼波流转,眸中映着檐下?烛火的光,笑得狡黠灵动。

    有?那么一瞬,崔循只觉心跳仿佛都?快了些。

    “你我这般,像不像幽会?”萧窈戏谑。

    崔循已习惯她信口胡诌,无?奈一笑。近前,将?她被风乱的鬓发拂至耳后?,低声强调:“你我是夫妻。”

    又问:“宫宴可还顺遂?”

    萧窈点头,鬓上的凤凰衔珠步摇随之晃动:“你真该看?看?萧巍的脸色。”

    崔循了然道:“可以想见。”

    “他如今在建邺,与江夏往来通信多有?不便,桓维又无?意鼎力相助,便是再怎么不甘,眼下?也只能忍气吞声。”萧窈稍稍正?了神色,“但我观他态度言辞,江夏那边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萧窈原本也没指望,仅凭立储便一劳永逸。

    说是“幽会”,实则却聊起?这些来。

    崔循并未打断,只拢了她的手,安静听着。

    待萧窈大略讲过?自己的打算,微微颔首,道了声“不错”。指尖摩挲着她纤细的手腕,低声问:“想这些,不会厌烦吗?”

    “有?时会,”萧窈顿了顿,坦然而认真道,“但我总要做些什么。”

    从前争吵时,崔循曾咄咄相逼,告诉她不独士族藏污纳垢,皇室亦如此。

    萧窈无?法反驳。

    因就连她给了颇多照拂的寒门学子,也并非个?个?都?如管越溪、杨鸿光这般上进。甚至有人被纨绔带着胡来,出入秦楼楚馆,为他们代写功课,逢迎奉承,低声下?气讨好。

    明明当初皆是尧祭酒亲眼看?过?,精挑细选的人,却也会如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萧窈自学宫属官递来的奏疏得知此事,初时愤怒,渐渐却觉出些难过?。

    她独自枯坐许久,最后?叫人传了谢昭来。

    虽说今时不同往日?,谢昭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闲散无?事的协律郎,但他身上到底还担着学宫司业一职。

    学宫递来这封奏疏,是因此事牵涉几位世家?子弟,属官们不敢贸然处置,故而特地请示上意。

    萧窈将?这封奏疏给了谢昭,叫他查明原委,再着人按规矩责罚。该罚戒尺的罚戒尺,该抄书的抄书,不得有?任何偏颇容情之处。

    谢昭没什么避讳,立时应了。

    却没告退,倒是看?着她欲言又止。

    萧窈问他缘由,谢昭玩笑一般开口道:“臣原以为,公主会叫人将?他们都?撵了,免得留着碍眼。”

    萧窈没好气瞥他一眼。想了想,又的确像自己早几年能做出来的事情,便无?奈叹道:“我倒是想。”

    谢昭又道:“公主若心中难过?”

    萧窈没叫他将?话说完,面无?表情道:“召你来时,已经难过?完了。”

    难过?归难过?,事情也总是要做的。

    谢昭像是头回认识她一样,怔了片刻,随后?收敛了笑意,垂首赔礼:“是臣看?轻了公主。”

    萧窈懒得计较,抬手打发他办事去。

    她其实能猜到谢昭的心思,也明白崔循的用意。

    在他们眼中,她就像是枝合该养在温房中的花,天真到受不得日?晒雨淋,狂风一吹便要折了。

    但不是这样的。

    “我已知世上事并不非黑即白,也难一概而论。士族风气糜烂,萧氏谈不上干净,就连寒门子弟也泥沙俱下?”

    萧窈声音很轻,几乎融入夜色之中。

    “这样的世道不好。”她轻轻勾着崔循的小指,“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稍微好那么一点。”

    这话说得有?些大言不惭,萧窈自己也没有?十?足的底气。但她想了很久,自己还是当不成闭目塞听,在谁的庇护之下?醉生梦死的人。

    萧窈仰起?头,想看?看?崔循对这番自不量力说辞的反应,却觉眼前一暗。

    崔循遮了她的视线。

    萧窈眨了眨眼,长睫划过?掌心,令他从来稳健的手轻颤了下?。

    早些时候,崔翁得知萧窈今夜不出席家?宴时,生气之下?曾不解地质问,“你这般鬼迷心窍,究竟爱她什么?”

    崔循未答。而眼下?,他清楚地触及了那个?答案。

    他是个?知世故而世故的人,规行矩步,游刃有?余地利用那些俗世所认同的规则,从中攫取利益。

    与此同时,心底却又鄙夷。

    有?对士族的,也有?对此自己的。

    萧窈昔日?说他表里不一,并没说错,他也常觉自己虚伪。

    而萧窈是生机勃勃,常开不败的花。

    又或者只是一粒草籽。

    不知何时被风吹进他心上那片荒芜,生根发芽,又不知何时已蔓生一片,再难连根拔除。

    萧窈轻唤了他一声,细白的手分?开狐裘,掌心稳稳托着一物。

    崔循垂眼,认出那是宿卫军兵符。

    “我知你放心不下?阿霁,恐倾力扶持,最后?换来鸟尽弓藏的下?场。从前并非没有?这等事,你有?此顾虑,是情理之中。”萧窈轻声道,“崔循,你信我吧。”

    “宿卫军归于我手。”萧窈道,“我不用谁压倒谁,只想要一个?平衡。”

    “若将?来阿霁先?被权势冲昏头脑,悖逆初心,我不会站在他那边胁迫于你。”萧窈咬了咬唇,又道,“你也应知我的底线。”

    “我留一分?私心给你。”

    “可若有?一日?,你如王氏之流,我便”

    她想说,“我便弃你”。

    可尚未说出口,便觉唇上一热。

    “若有?那么一日?,”崔循含着她的唇,低低地笑了声,“萧窈,你便杀了我。”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

    他将?这样一句决绝的话说得犹如天长地久白首不离的誓言。

    萧窈微怔后?,仰头回应这个?突如其来又极尽缠绵的吻,轻笑道:“好。”

    元日祭礼。

    重光帝昭告天下,

    过继东阳王第四子萧霁,立为储君。

    于心照不宣的士族而言,这倒不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

    毕竟萧巍刚来?建邺,

    重光帝就从东阳将萧霁接了?过来?,

    居于宫中,还令他旁听参与朝臣议事。

    再?后来?,更是陆续召见老臣。

    只要不是蠢的无药可救,都能看?出端倪。

    真正出乎意?料的是,重光帝将宿卫军交到了?公主手中。

    且不说为着此事,几方已经拉扯僵持许久,

    公主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女郎,如此安排岂非玩笑?

    震惊错愕后,

    不少人又渐渐回过味

    圣上此举只是想借此卖崔氏一个?好罢了?。那兵符说是交由公主,

    实则说不准已然在崔循书案上。

    朝臣大多对此无可无不可,倒是谢氏这边有人意?难平。

    谢昭才出朝会正殿,

    便?被自家叔父拦下。

    “此事就这么便?宜了?崔琢玉?”谢尚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先前?种种,岂不白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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