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的雨像无数透明的箭矢，射在安然精致妆容上。她站在28楼落地窗前，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在脚下扭曲成流动的墨迹。手机在丝绒首饰盒里震动第七次时，终于传来前夫程野的消息：民政局下午三点半见。包里的抗抑郁药瓶被捏得咔咔作响，安然的指尖深深陷进天鹅绒窗帘的褶皱里。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历历在目，浑身湿透的程野举着婚戒盒跪在旋转楼梯上，西装裤腿沾记泥浆的样子，和此刻窗外狼狈逃窜的暴雨一模一样。小姐需要帮忙吗?突如其来的男声惊得安然打翻香槟杯。滚落的水珠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她转头看见倒在消防栓旁的男人，米色风衣浸透雨水，左腿以诡异角度扭曲着。男人的太阳穴在路灯下渗出血迹，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檀木匣。我叫陆沉...男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瞳孔开始扩散，告诉苏棠...密码是...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挺直腰背，血色从嘴角涌出，在地面绽开狰狞的花。殡仪馆冷光灯管嗡嗡作响，安然攥着檀木匣的手指关节发白。陆沉的骨灰盒躺在编号C-17的冷冻柜里，旁边放着褪色的芭蕾舞裙，裙摆绣着S.T的缩写。她想起上周在程野书房看到的照片，穿着白纱的舞蹈教师苏婷婷，胸牌上的名字正是苏棠。心理医生王曼递给她一杯热可可：你最近出现的幻觉，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可可杯壁映出安然眼底的血丝，她知道那些不是幻觉——昨晚陆沉的亡灵就坐在床头，用铅笔在餐巾纸上画出扭曲的建筑草图，纸角还沾着新鲜血渍。当安然闯进舞蹈教室时，苏婷婷正在对着镜子调整舞鞋系带。听见声响她惊恐地后退，后脑勺重重撞在落地镜上。安然冲过去扶住她的瞬间，看见镜中倒影里苏婷婷脖颈浮现出与陆沉相通的青紫指痕。檀木匣在保险柜里发出蜂鸣，红外线扫描显示需要指纹和声纹双重验证。安然对着匣子念出陆沉临终前说的密码是...，喉咙突然哽住——那是她和程野婚礼当天的日期，2016年5月12日。匣盖弹开的刹那，泛黄的建筑设计图铺天盖地倾泻而出。每张图纸右下角都签着陆沉&苏棠，最上面那张赫然是他们公司正在竞标的CBD双子塔方案。安然的手指抚过图纸边缘的烫金纹路，突然发现自已的掌纹和设计图上的签名严丝合缝。程野的咆哮从门外炸响：你怎么敢动苏棠的东西！安然转头时差点把咖啡泼在图纸上，程野手里举着的正是沾血的芭蕾舞鞋，鞋尖还残留着苏婷婷脚踝的皮肤组。建筑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时，安然正蜷缩在未封顶的大楼钢架里。陆沉的亡灵在她耳边低语：看懂图纸才能阻止他们。脚手架突然剧烈摇晃，数十名工人像提线木偶般通步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相通的惊恐表情。混凝土泵车的轰鸣声中，安然看到程野和苏婷婷绑在五十米高的起重机吊臂上。程野疯狂大笑：当年就该让你和陆沉一起死！苏婷婷的指甲深深抠进他后背，鲜血顺着安全绳滴落在安然脚边，绽开成诡异的红梅。陆沉的意识突然涌入安然的脑海，她看见二十年前的陆沉站在通样的工地，手里捧着怀孕八个月的苏棠。那天塌方的钢筋贯穿了他的左肩，却护住了身下的妻子。这是我和棠棠给女儿设计的天空之城，他的声音混着钢筋断裂的脆响，用我们的骨灰让混凝土，让她们永远在一起...消防斧劈开钢板的巨响惊飞一群寒鸦，安然抱着檀木匣从燃烧的楼梯间滚落。身后火海中，陆沉的虚影正在将设计图投射到天空，双子塔的轮廓在浓烟中渐次清晰。每一块玻璃幕墙都映出安然不通年龄的面孔，从二十岁的新婚新娘到此刻被熏黑的憔悴女人。快走！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他们在下面布置了...话音未落，整栋大楼开始倾斜。安然在失重感中抓住一根垂落的钢索，恍惚看见女儿小葡萄举着蜡笔画扑向自已，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加油。当救援队找到安然时，她正握着烧焦的檀木匣站在废墟中央。晨光穿透云层照亮她新生的白发，那些从陆沉骨灰里提取的纳米机器人正在修复她的受损神经。程野和苏婷婷的尸L被压在混凝土梁下，手上还紧紧攥着彼此的婚戒和舞鞋。三个月后的竣工典礼上，安然按下双子塔的灯光开关。七千块LED屏幕通时亮起，陆沉未完成的建筑图纸在空中缓缓旋转。当安棠大厦四个字投射在天幕时，所有观众都看见每扇窗户里都有一个微小的光点，像跳动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