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登闻鼓响,听到的人都觉意外。
鼓声响了许久。
鼓大人跌跌撞撞来报,说敲鼓的人,乃是当今皇后娘娘。
难怪!
皇后要敲登闻鼓,谁能拦得住?
满朝文武,连同皇帝,一头雾水。
余隽鹤亲自走了一趟。
到了宫门外,看见皇后的穿着,吓得直接跪地上。
皇后的头上没戴一根钗子,秀发披散着,身上穿着白色素衣,首饰也全都摘了下来。
这分明……是罪人的打扮!
余隽鹤冷汗如瀑,预感有天大的事要发生。
他战战兢兢喊:「陛下请皇后娘娘前往太明殿,娘娘有何冤屈,皆可在太明殿上言明,陛下定会为娘娘做主。」
皇后放下鼓槌,冷然道:「走吧。」
太明殿上,文武百官自成两列,皇帝端坐龙椅。
皇后走进殿中,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她行跪拜大礼,尔后,直起腰来,抬首,注视着上方的帝王,朗声道:「臣妾有状要告。」
起初得知敲响登闻鼓之人是皇后时,皇帝有过惊讶。
但,登基二十余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波不计其数,早就磨砺出他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心境。
故而,当皇后真正跪在太明殿中,皇帝的心没有丝毫紊乱。
他视皇后如同臣子,出声询问:「状告何人?」
皇后答:「当今圣上!」
满殿哗然。
相比起文武百官的惊愕,皇帝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他俯垂视线,从高位上遥遥注视着皇后,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虞,只有属于帝王的威仪。
皇帝一言不发。
朝臣们回过神来,静若寒蝉。
原本嘈杂的朝堂忽然间鸦雀无声。
「皇后,回你的广安宫去。」皇帝冷漠地下达指令。
帝王的威严不容挑衅。
他给予皇后一个反悔的机会,然而,皇后充耳不闻。
她双手枕额,再度伏身叩拜,声音朗润如晨鼓暮钟,响彻太明殿。
「臣妾状告当今陛下赵沉渊抢夺僧人之妻,为泄私愤,焚寺杀僧,以僧妇之女为要挟,逼迫僧妇婉转承欢,且将僧人之女奉为六公主,记入皇家玉牒,此举有违祖制,丧尽天良,不孝祖先,枉为人君!」
朝堂上,落针可闻。
下一秒,沸反盈天。
「竟有此事……」
「六公主竟非陛下亲生!」
「荒唐!竟还册封她为太平御公主!」
「攻讦夫君,弹劾帝王,云山大儒当真教出一个好孙女来!」
「陛下糊涂,怎可行如此荒诞之事?」
「焚寺杀僧,原是为抢夺僧人之妻,实乃昏君所为,昏君!」
朝堂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四平八稳的皇帝,在听到「抢夺僧人之妻」这句话时,眼中骤然乌云翻滚。
「来人!」他冷肃的声音,像寒风吹进骨头缝里,令人遍体生寒,「皇后狂悖,以下犯上,藐视君王,不可承天命,今废后,贬居仪门宫。」
仪门宫乃冷宫。
皇后听此召令,面不改色:「臣妾自知有罪,故以罪人之姿入太明殿,臣妾愿承陛下之怒,归还凤印,然则,陛下之罪,当受何罚?」
皇帝勃然大怒:「朕乃天子,万民之主,若朕有罪,唯有天罚!」
皇后高呼:「天子与万民同罪!」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太子噗通跪地:「父皇恕罪,母后绝无不敬之心,望父皇饶过母后这一回,儿臣愿代母后受罚。」
「闭嘴!」皇帝怒训太子,「母之过,子承其责,有母如此,你如何当得了我大盛储君?」
皇后闻言,轻蔑而笑:「陛下大可不必拿太子威胁我,臣妾既敲登闻鼓,便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