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渝的睫毛一颤,眼尾莫名有些泛红,眼眶发热。
“这是”
“这是我从江南找最好的绣娘绣的,你看看,可眼熟吗。”
宋晚渝闻言,手一紧,连忙将嫁衣翻了一遍。
嫁衣的百褶罗衫裙上的蝴蝶绕云纹十分眼熟,竟是双面绣的绣法,那纹样,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她母亲绣的
宋晚渝将嫁衣拿起,把它贴近自已的心口,再抬眼时,已经是满脸的泪。
沈确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
宋晚渝却是哭的更加凶了,又怕自已的眼泪会弄脏嫁衣,只把眼泪鼻涕擦在了沈确伸过来的手臂上。
沈确:“”
“这是哪来的?”
沈确的一只手抚上她的左脸,一掌便可将她的小脸托起。
“当日我告诉你母亲,等把她救出来以后,还要她看着我们成亲,自那日起,她便在暗室绣这个东西了。
你母亲走后,我派人把东西从暗室中取出,这件嫁衣已是制成一半,我将嫁衣送到江南,寻了最好的绣娘,将它制成成衣。”
沈确抚摸着她的脸,将她汹涌的泪花通通擦了。
宋晚渝的双眼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两颗被情感浸润的珍珠一样,随时都会溢出满到不行的感动。
“谢谢你”
沈确失声轻笑,手指在她的脑袋上一点,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
宋晚渝已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进的里屋,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被脱了衣裳。
一切,如同在梦里一般,她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是失重的,如梦似幻的。
“唔”
沈确见她失神,捏了一把她的腰。
宋晚渝吃痛,渐渐回神。
沈确起身俯身之时,她便感觉自已仿佛来到了云端一般。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出枕。
一个时辰后,沈确揽着她光洁的肩膀,她靠在他的胸膛之处打着哈欠。
突然,沈确的眼神一瞥,正看见不远处的榻上放着一件正红色的嫁衣。
“那是谁送来的?”
宋晚渝的心一紧,沈确来的突然,她也忘记了将国公夫人送来的嫁衣收好。
睡意顿时就没了,宋晚渝打起精神,小心道:“是国公夫人送来的,你不知,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由自已亲手制的,我只不过是在上面添几针罢了。”
沈确拍了拍她光洁白皙的肩膀:“大婚那日,就穿你母亲绣的那件吧。”
宋晚渝的心一紧,指尖忍不住的一顿,浑身一僵,她的脑袋飞速运转,正在思索要如何应对。
她与国公夫人早已做好交易,只待大婚那日与徐灵蕴来个偷龙换凤。
母亲绣的嫁衣她定是要带走的,不可能留给徐灵蕴。
可若不穿,沈确定会起了疑心,到时若是被沈确发现端倪,那可就无法逃脱了
宋晚渝顿了一下,道:“母亲绣的,我想好好保存,大婚繁琐,宴席酒水多,我怕弄污了这衣裳,况且,国公夫人好心送来嫁衣,我不想拂了她的意。”
沈确的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他微微点头,她感到脑袋一重,知道他听了进去。
良久,沈确都没有再说话,宋晚渝知晓他是累了。
她往他怀里缩了一缩,又安心睡去。
第131章
教导
次日,沈确休沐,一直陪着宋晚渝睡到午时。
宋晚渝醒来之时,腰还有些发酸。
这倒是难得的睡醒了还见沈确在身边,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眼,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
她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如同春日里明媚娇艳的月季花。
沈确皱了皱眉头,将宋晚渝的手抓住,放在自已的胸前。
她听着他强有力心跳声,笑意更浓。
沈确的眉眼鼻梁深邃,好像是被上天精心雕琢送来人间一般的良玉。
宋晚渝不由得眉心一动,在他的薄唇之上轻轻一吻,如同羽毛一般,幽幽的,让人心颤。
沈确轻笑,反身将宋晚渝压在身下。
他的嗓音低哑:“不累了?”
宋晚渝的脸一红,将手抵在他的胸前,恼怒道:“你干什么!”
沈确的衣领松垮,露出精壮的胸膛,胸膛上还带着几道抓痕,一看便是昨夜闹的。
宋晚渝的脸一红,她的双手揽上他的脖颈,不由得心酸了起来。
他,以后便不再是她的了。
嬉闹了一阵后,沈确到底还是放过了她。
他起身穿衣,背对着宋晚渝道:“起身吧,用完膳带你去个地方。”
宋晚渝微露疑惑之色:“去哪?”
“伯婆是沈家位高权重的宗妇,祖母让我带你去聆听她的教诲。”
说着,沈确一边系上领口的合欢扣,一边看向宋晚渝,安抚道:“你放心,伯婆年纪大了,为人最是和善,祖母也是怕你日后应付不来。”
宋晚渝的心中一顿,闷闷地点了点头,随后,她扬起了一个笑脸:“好。”
收拾妥当以后,宋晚渝随着沈确前往京西的沈府。
途经一座宅子,只见那宅子的外门内院都被烧的焦黑,想必这就是沈确烧毁的王府了。
沈确顺着宋晚渝的目光看过去,微抿嘴唇:“那一日,云香被车夫带到山崖边,想要玷污云香,云香功夫不弱,但被车夫下了药,浑身无力,好在远山及时赶到,才没有让他得逞。
若是那一日你没有提前发现”
沈确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狠戾之色,拳头更是紧紧攥起,他冷哼了一声:“王家的外院规制都没有丞相府大,王夫人是习惯了前拥后呼的,断不肯遣散下人,只留几个。
她也不愿住小宅子,便带了一众下人前往在京城中心的一个别院,她觉得沈妙不详,更是厌恶沈妙魅惑王谓澄,便把沈妙也带去了别院。”
宋晚渝目瞪口呆,把新婚的小两口拆散了,让儿媳来伺候婆母,沈妙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便是她精心筹谋的婚事了”
宋晚渝有些唏嘘,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沈确搂着她,闷哼一声:“听闻王夫人还往王谓澄的院子里塞了几个身世清白的女人,现如今,他正住在靠近宫里的一座别院。”
沈确和宋晚渝一言一语的说着话,不过片刻便来到了沈府。
沈确下马车,将宋晚渝牵了下来,早有下人在门口候着了。
“世子来了,里面请。”
老嬷嬷笑着同沈确打招呼,然后朝着宋晚渝轻轻一笑,算是见礼。
宋晚渝跟着沈确进入院内,沈确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伯婆的院子。
宋晚渝不免有些诧异,伯婆是大长公主的嫂嫂,可她的院子同大长公主大不相同。
虽然大长公主不甚奢靡,但身为公主,几十年来的富贵奢华,让她从无形之中透露出天家威严和高贵。
而这位伯婆的院子,大多以沉寂的原木和檀木制成,屋内摆设也是低调之中带着朴素,十分干净,但看着未免太过冷僻,像是一心向佛之人所居的地方。
宋晚渝低头,静静的等着伯婆前来。
没过一会,一个满头白发,脸带慈笑的老妇人便从里头出来了。
她一见到宋晚渝,便朝她笑了笑,招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宋晚渝有些紧张又害羞,这是她见枕家除了国公府以外的第一个长辈。
“沈老夫人。”
宋晚渝朝她见礼,随后便被安排坐到了沈老夫人的跟前。
宋晚渝有些受宠若惊,沈老夫人笑眯眯地拉过了她的手:“好标致的一个姑娘。”
宋晚渝的余光看了一眼沈确,只见他气定神闲,没有丝毫担忧,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
“多谢老夫人。”
沈老夫人笑着打趣:“确儿这是疼你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竟也不舍得离开,想着听一听咱们女人家的话。”
宋晚渝有些不安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了几分红晕,她笑道:“老夫人哪里的话呢。”
宋晚渝瞟了沈确一眼,他便放下手中的茶杯,懒懒地起身。
“阿渝脸皮薄,伯婆别逗她了。”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继续同宋晚渝说话。
沈确一走,宋晚渝便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她怕沈老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知道了她的身世反而会在无人的地方打压她。
沈老夫人见她坐立不安,便笑着安抚她道:“我又不是你婆母,不会吃了你的。”
宋晚渝大窘:“国公夫人她她也是关心世子。”
沈老夫人敛容:“你也不要怪她,确儿是她的嫡长子,也是最有出息的孩子,她难免对他要求高,对她的妻子更是。
你母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一家都是忠贞的,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宋晚渝的眼睛突然有些酸了,但她只是笑着摇头:“都过去了。”
“其实这次啊,并不是确儿托我,是大长公主托我对你说些心里话,阿玥啊,毕竟是她的儿媳,阿玥不喜欢你,她总不好明着和阿玥作对,那岂不是婆媳打擂台了吗。”
宋晚渝微怔,关于大长公主的印象还停留在沈妙出嫁之前,那个雍容华贵,但慈祥善良的大长公主,宋晚渝莫名的有些辛酸又感动。
“多谢大长公主,也多谢老夫人,是晚渝不好,弄的和家不宁。”
沈老夫人见她微微动容,便拉过了她的手道:“我不是要责怪你,没有你的错,都是确儿那孩子
要你做沈家主母,自然是一份重担,国公府家大业大,朝堂后宫多有牵扯,想必你跟在确儿身边,也有所见。
我今日也没有什么多的要同你说,只有三件事。
一,多听少言,京中世家之间错综复杂,女眷中也是波涛汹涌,一切都要谨记,调节好各种关系,也是你的任务。
二,管理中馈,需得张弛有度,切不可在家中出了内鬼,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你婆母,她是从小娇惯着长大的,但本性不坏,嘴甜一些,她慢慢的也就接纳你了。
三,为人正室,需得大度,德行稳重,我瞧着如今你和确儿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人的,可哪有一生一世的纳妾的王公贵族,自然,这也是后话。”
沈老夫人徐徐说着,可她越说,宋晚渝的心却是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身子犹如浸泡在寒冬腊月的冰窖之中。
世上为何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的母亲与父亲便是一辈子只有对方一个爱人,也
只有她一个女儿。
宋晚渝的神色有些黯淡,但面上依旧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第132章
交换
沈老夫人的教导字字真言,只可惜了,不是该对她说的。
宋晚渝出了院子,沈老夫人告诉沈确不必来告辞了,她也累了该歇息了。
沈确揽着宋晚渝回府,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心中惴惴。
这几日来的纠结和犹豫,想要不顾一切做沈确的一只笼中鸟,和寻求父母那般和顺恬淡的自由幸福,像是在一根绳上有两股不同的力拉扯着她,撕咬着她。
终于,在此刻,心中的天平倾向自由。
宋晚渝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巍峨的沈府,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连脚步都变得坚定了起来。
婚事就这么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国公夫人倒是召她来国公府上过几次,不过都是趁着沈确不在的时候。
每次从国公府里出来的时候,宋晚渝的手上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她的怀里放着国公夫人给的那一包小小粉末,心中坦然。
这里的一切如梦似幻,就好像是做了一个绚丽的梦一样。
一个月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京城一片热闹喜庆之象,十里爆竹,十里红妆。
就是迎亲的队伍都排了几条街,可谓是热闹非凡。
一梳梳到头,两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发与齐眉。
喜婆喜笑颜开的为宋晚渝梳头挽发,如今嫁做他人,凤冠霞帔加身。
于她,又是惊喜,又是苦涩。
宋晚渝扯起了一个微笑,巧笑嫣然,她拿起胭脂在嘴唇上抿了一抿,然后转头看向喜婆:“吉时到了吗。”
“还有一刻钟。”
沈确亲自来迎的亲,他穿着一席大红喜袍,眉目如星,眼角带笑。
他很少穿的这么鲜亮的颜色,就好像世界上最亮眼的存在,一下,便能牢牢地勾住别人的眼睛。
赵听澜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沈确拿钱打发了守门的执星和陈涵玉。
执星和陈涵玉都得了不少红包,笑眯眯的让开了一个身位让沈确过去。
就算是她们想拦,也是拦不住沈确的,还不如见好就收呢。
赵听澜的拳头一硬,刚想刁难刁难沈确。
却被高见裴和陈誉为,一人抬着一边胳膊的给架走了,赵听澜面色铁青,却靠近不得沈确半分。
陈涵玉朝着沈确眨了眨眼睛,目光看向里屋,沈确大步流星的奔向里屋。
窗台前,宋晚渝一袭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大红色的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颜。
那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蝴蝶的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慢步行走间,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美到令人窒息。
她听见了动静,又听到前厅赵听澜怒气冲冲的呵斥着什么。
她下意识的想拿下喜帕看看,但手触碰到喜帕的那一刻,又想起了这不合规矩,便放下了手。
沈确走近两步,他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滞了,他抬手,一把掀开了宋晚渝的盖头。
宋晚渝惊呼一声,两颊瞬间染上了绯红,她娇嗔道:“你做什么,这不合规矩。”
沈确的手一顿,只觉得全世界唯有眼前的这一抹红色,美的让人心惊。
宋晚渝含羞低头,飞快的掩去了眼底的一抹伤感之色。
沈确的嘴角含笑,将盖头给她稳稳的盖了回去。
宋晚渝的眼前被一片大红覆盖,也掩去了她嘴角的最后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