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抬手,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自已的胸口处。
他的话似乎是又轻又似乎是很有力,贯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没有一个人说话,殿内似乎陷入了一个沉默的怪圈。
“她去哪了。”
沈确抬眼看向国公夫人,冷硬道。
国公夫人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便连忙摆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会告诉我她的行踪呢。”???
沈确冷笑,转身就走。
国公爷眼里闪过一丝暗芒,看见沈确这样失神落魄的模样,他再不忍,但也只能冷下了心,喝斥住他:“确儿,别闹了,快回来吧!”
“砰”
一个陈水木敲击地板的沉闷声音响起,大长公主执着拐杖,重重地一敲地板。
“让他走!”
大长公主一字一顿,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
沈确的身子微微一顿,最终,踉跄着走出了房门。
他直奔着马窖,利落的取下马绳,然后翻身上马。
半个时辰前,他才见过她,出城只需要半个时辰,但他们肯定不会走官道。
能出城的,除了官道以外,便只有两条小道。
一条是山路,一条沿河。
赵听澜带着宋晚渝和执星两个姑娘,肯定不会走山路,怕遇见山匪流寇。
那便是沿河走的那条路了,那条路出城起码需要一个时辰。
若还未出城那便追的上,若出了城以后,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哪,那天下这么大,便再也找不到了。
沈确翻身上马,他的下巴一仰,尽量不让自已昏过去。
远山和凌风被分别派去走另外两条道路,以防万一,他们走了别的道。
凌云前往城门看能不能截到人,而他便沿着河边那条道,追!
第135章
倒地
宋晚渝的心跳的极快,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似乎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她捂上自已的胸口,想要抑制住那股就要冲破胸口的酸涩感。
她闭上眼睛,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沈确的样子。
他笑她一起去青楼时的拘谨,他逗弄她的时候眼里无意中流露出的宠溺,他看见被蘭湖郡主所伤的她时难以言喻的心疼。
还有他抱着自已,吻着自已,与自已亲密无间的接触时,流露出的那股痴迷之感。
宋晚渝不敢再想,她掀开车帘,最后再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京城,心如同坠入十月寒水一般冰冷。
“还有多远出城?”
赵听澜回头看了宋晚渝一眼:“大约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宋晚渝点了点头,这条路比较绕,不过也很快了。
这个时候,沈确应该已经和徐灵蕴洞房花烛了吧。
宋晚渝的眼神一暗,心中的酸胀感越来越明显。
或许,时间会治愈一切的吧。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回去给父母上炷香。
宋晚渝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心中感慨万千。
没过多久,宋晚渝便出了城,他们走到了京城之外。
这一回,是彻底的出了城。
“驾”
凌厉的叫声和缰绳挥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在荒无人烟的小道上。
赵听澜的神色一凛,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动作不停。
“沈确来了!”
宋晚渝乍然听到,脑袋有片刻的混乱。
她连忙掀开了帘子查看,只见到不远处的身后,沈确穿着大红色的喜服,他挥动缰绳,风呼呼的划过他的脸颊,乌黑的发和风交织着,大红乌黑交错,在风中很是显眼。
赵听澜的眼神一沉,他一边挥动着缰绳,一边掏出了放在一旁的弓箭,手渐渐紧了几分。
“不要!听澜哥!”
宋晚渝眼尖,一下便看出了赵听澜的意图。
赵听澜的眼神有片刻的黯淡,随后道:“我射的是马,不是人。”
沈确的眼神渐渐从迷离到坚定,他看着眼前那一抹黄色的马车,周身的气度逐渐变得疯魔了起来。
沈确挥动缰绳的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风呼啸在他耳边而过,他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宋晚渝的眼神一紧,泪水像是断线的珍珠一般不断地落下,似乎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小姐,要不然我们停”
“宋晚渝,给我停下!”
沈确的声音咆哮着,透过劲风传到了宋晚渝的耳里。
宋晚渝的身子一颤,眼泪无声落下,仿佛整个人都被困在一场无声的风暴之中,任由其风吹雨打。
“沈确,你快回去吧,阿妹她不想见你,更不想跟你走!”
谁知道沈确那个疯子要是把宋晚渝带回去了会对她做什么!
赵听澜的手一紧,将身边的弓箭拿起。
眼看沈确的马越来越近,赵听澜实在无法,只能拉弓了。
“不要!”
宋晚渝扑出马车之外,想伸手去阻拦赵听澜。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确,眼泪将她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包括沈确的样子。
“你走!我不要跟你回去!”
宋晚渝厉声喊着,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无助,她别过头去,生怕自已再看沈确一眼,被压下的情愫又会被他调动。
沈确无动于衷,马车跑的毕竟没有马快,赵听澜知道不能再等了,要是等到沈确的人来了,那他们就真的走不掉了!
“咻”
“不!”
宋晚渝扑到赵听澜身上想去抢他的弓箭:“他中了蒙汗药!他躲不开的!”
沈确中了蒙汗药,能追到这么远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的精神涣散,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一般人早就倒下了!
一支箭穿过风中,赵听澜瞄的准,径直朝着沈确骑着的那匹马腿上射去。
沈确虽然被下了蒙汗药,但判断力还在,他见赵听澜拉弓,便挥动缰绳向左躲去,被他成功的躲了过去。
宋晚渝拉着赵听澜的袖子,她的泪水静静地流淌着,心底越来越惶恐。
风吹过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吹起,同脸颊上的泪水沾在一起,显得无辜又可怜。
“听澜哥!”
宋晚渝惊呼一声,赵听澜又拉起了弓箭,朝着沈确的马射去,这一次,他瞄准的是马腹。
沈确闷哼了一声,这一次他没能躲过去,箭射进马腹之中。
马嘶哑长鸣了一声,马蹄扬起,马失控的乱撞、颠簸。
长途的神经紧绷和用尽了力气,使他的力气不足以拉动失控的马。
沈确闷哼了一声,马失控的倒地,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定定地看着宋晚渝远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背影。
他喃喃道:“蛮蛮”
沈确感觉气血上涌,胸口一闷,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吐在草地之上。
他冷笑一声,原来,被失控的马甩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沈确的双眼猩红,死死地盯着宋晚渝逐渐消失的背影。
她刚才扑到了赵听澜身上的样子,就仿佛是害怕他,如同避洪水猛兽一般害怕。
“咳”
沈确挣扎起身,但身子软绵无力,径直又晕倒在地上了。
宋晚渝瞪圆了眼睛,脸庞几乎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秀发凌乱在肩膀上散开,纯洁的白与乌黑的发对比之下,显得格外的凄美破碎。
她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我见犹怜,她倔强地抬头:“为什么要射箭!为什么!”
赵听澜一边看了她一眼,一边继续疾驰马车,只是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抿唇晦涩道:“阿妹,你还想被他抓回去吗。”
赵听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宋晚渝怔了一下,也许是赵听澜话里的抓字刺激到了她,她的身子微抖,晃动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她不再说话,掀了帘子以后跑进了马车内。
片刻后,马车内传来了压抑而细碎的哭声。
第136章
别走
“别走”
沈确感到喉咙一阵喑哑,几乎要让他发不出话来,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股光线突然进入眼睛,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咳”
春雨连忙端了一杯水过来给他喝,她一边小心地看着沈确的脸色,一边惴惴不安。
“世子”
“找到了吗?”
春雨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
这是表姑娘走的第三天了,自从世子被远山抬回来了以后,整天的魂不守舍,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岁一般沧桑。
他捏着水杯,往地上狠狠一掷,水杯瞬间就四分五裂,发出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破裂声。
春雨不由得头皮发麻,利落的跪了下去:“世子息怒!”
自从表姑娘走了以后,世子的脾气越来越差,以前他的脾气虽然也不好,但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发怒,莫名其妙地摔东西!
春雨叫苦不迭,就这么跪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的沉默,让人害怕。
“继续追查。”
“是。”
沈确下床起身,他的双眼带着红血丝,目光锐利的扫视了四周一圈。
从前,宋晚渝就坐在这里绣花,她就坐在这院子里逗猫,她巧笑嫣然,她娇嗔害羞,都印在了他的心里。
自从她走了以后,他便带着白白住进了玉露院。
住进了这个,每一处都有她的气息的地方。
沈确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他的魂好像也缺了一魄。
他冷笑一声,长腿跨出院门,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祠堂。
门被突然打开来,徐灵蕴浑身一抖,她战战兢兢的起身,看着逆光而来的沈确。
“表表哥”
沈确踱步而来,眼底是一片猩红,脸上带着几分吃人一般的狠戾和如同恶鬼一般的阴沉。
徐灵蕴抖着身子,脸颊很快就被湿热覆盖了,满眼恐慌之色。
“砰”
徐灵蕴被沈确狠狠摔在蒲团之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沈确冷笑一声:“与我虚与委蛇,假装留下赴宴,实则准备偷龙换凤,徐灵蕴,你贱不贱。”
沈确的话说的极为刺耳,徐灵蕴一时不防,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直觉告诉她,现在的沈确很可怕!
“咳,确哥哥,不是我强迫她的,是她一心想要离开,都是她的错”
徐灵蕴猛地起身,她深吸了一口气:“确哥哥,你放了我好不好。”
沈确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他将手一抬,下人便极有眼色的把门关上。
“你最大的错,就是痴心妄想,帮她离开我,你以为你就能进府做沈家的主母了吗。”
徐灵蕴的身子猛的一抖,她一步步往后退去,沈确踱步至她面前。
“滚回你的家,从此国公府和徐家老死不相往来。”
徐灵蕴的睫毛一颤,她上前怯怯道:“表哥,不管你怎么生我的气,难道连亲戚都不要了吗”
沈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染上了几分嘲弄之色。
他再没有看徐灵蕴一眼,疾步往外走去:“吩咐下去,以后徐家人再敢来国公府,就给我赶出去。”
小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去传这个话,毕竟徐夫人可是国公夫人的亲妹妹。
沈确睨了他一眼:“去传。”
小厮应了一声,不敢再耽搁,只得连忙前去传话了。
沈确大步的往玉露院走,远山从后面追了上来,轻声道:“世子,殿下的人来了。”
沈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带进来,还有,追查表姑娘的人再加一批,往江南去。”
虽然他知道宋晚渝没有那么傻,肯定不会跑回江南去的,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过。
沈确疾步回到了松鹤居,他的神色略带疲惫,那一日他摔下马后就晕了过去,被不久后赶来的远山送了回国公府。
然后他就昏迷了半日,直到次日下午才醒来。
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京城附近的道上寻宋晚渝,只可惜,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他们的踪迹。
第二天他便召来沈氏宗族,当场同他们宣布自已的新婚妻子宋晚渝回江南告祭父母了,等她回来以后再给各位宗亲长辈奉茶见礼,徐灵蕴则被他幽禁在国公府的祠堂之内思过。
沈确雷厉风行,连大长公主都支持他的行为,旁人又还能说什么呢。
国公夫人一下便病倒了,什么也管不了事,都是三夫人在一旁帮衬着。